顾悦抬头,似乎有些意外。
皇上是天子。
若是她执意想要赐婚,即便是长公主想要阻止,那也绝对不敢公然与皇上作对。
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皇上的目光都落在杨怀远和长公主的身上,自然没有察觉到顾悦的疑惑。
反倒是萧烬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似乎是已有打算。
杨怀远抹了一把鼻血,狼狈地跪伏在地,连声道,“皇上,这账本与微臣并无关系,定然是有人恶意陷害微臣,微臣冤枉啊!”
其实,他先前被打的地方根本没好利索。
可皇上传召,不得不立刻进宫。
这会又被这么一吓,杨怀远跪在地上,只觉得腿都发软。
甚至因为动作太大,伤口好像已经再度裂开,鲜血隐隐渗出,很快就浸染了外衫,再加上冷汗划过,整个臀都凉飕飕的。
恐慌不安。
如若惊弓之鸟。
“朕既然能拿到账本,自然就已经见到了证据,你还想狡辩什么?”
皇上坐在龙椅上,冷声开口。
“杨怀远,朕这些年待你不薄,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
“仗着朕的信任,行贪得无厌之事,你分明就是想毁了朕的江山!”
长公主弯腰捡起账本,一页一页地看过去,脸色愈发难看。
没等杨怀远开口,长公主已经将账本猛然抽在了他的脸上,怒声道,“你竟然敢欺瞒本宫这么多事?”
顾悦眼见着杨怀远的脸肿了起来,都忍不住替他倒吸一口凉气。
长公主这下手可真够重的。
可杨怀远竟然能一声不吭,甚至由着她对自己动手。
忍字头上一把刀。
真不知他能忍到何时。
“这些银子去哪了?”长公主一脚将杨怀远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就跟皇上交代清楚!否则不用皇上动手,本宫先要了你的命!”
长公主的态度十分明显。
她在撇清自己跟杨怀远贪墨银两这件事的关系。
更何况,她的确没见那些银子。
这更让她恼火。
贪了那么多,竟然没有给她半分,那银子去哪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通传声,“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子到了。”
皇上冷哼一声,似乎早有打算,只道,“让他们进来。”
顾悦若有所思。
看来,皇上是没打算把这件事闹大,否则不会把牵涉其中的人都叫到御书房来。
不过也是,牵扯到储君,皇上的顾虑自然更多。
毕竟,他现在暂时还没有废太子的想法。
顾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太后身边的顾悦,当下黑着脸上前一步,刚想怒声开口,就被皇后拽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御书房,连忙跪了下去,“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祖母。”
太后没理他,反而拍了拍顾悦的手,低声道,“不要担心,有哀家在。”
当着皇上的面,顾瑀都想找顾悦的麻烦,当真是有己无人。
“这是怎么了?”皇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柔声道,“皇上,长公主和驸马若是闹了别扭,总该劝一劝,何必闹得这么难堪?”
她只看到杨怀远鼻青脸肿,就以为是长公主对人动了手,压根没往自己和太子身上想,甚至眸底还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幸灾乐祸。
皇上面无表情,这一次没有给皇后留半点脸面,冷声道,“皇后,你还是先好好看看,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什么再评判旁人吧!”
瞧见皇上这般脸色,皇后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解释道,“皇上,这……太子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怎么可能惹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完这句,皇后的目光落在了顾悦身上,轻声道,“悦然,本宫知道你对你表哥有怨,可他现在都被禁足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他啊?”
顾悦听到皇后的话,忍不住笑,转头看向皇上道,“舅舅,回头还是让钦天监给我画个符,免得旁人出什么事都能沾到我身上来,可真够冤枉的。”
“慈母多败儿。”皇上冷眼瞧着皇后,抬手点了点杨怀远,“杨爱卿,把你的账本给皇后瞧瞧吧?”
皇上现在叫他爱卿,分明就是嘲讽,可杨怀远压根不敢多嘴半句。
低着头将账本呈上去,他愣是没敢跟皇后和太子有一点点眼神的对视。
此刻开始,他跟太子之间再无信任可言。
果不其然,皇后在看到账本里内容的那一刻,一改方才的柔声细语,咬牙切齿地道,“杨大人,你可真是好样的!”
顾瑀凑过去,一眼就吓破了胆,直接瘫跪在了地上,一声不敢吭。
他怎么都没想到,杨怀远甚至把送了自己一把金坠子这样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拿在手里的,根本不是账本。
分明就是认罪书。
瞧着他那怂样,顾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成想却恰好被萧烬抓了个正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随意地扯了扯嘴角,假笑了一下,立刻移开了视线。
萧烬垂眸,嘴角扬起,笑容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这丫头,自己特地请她来看戏,结果还跟自己假模假样,有趣得紧。
“皇上,其实杨大人给的这些银两,太子都没动,全都放在东宫了!”
皇后当机立断,准备舍弃杨怀远,义正言辞地说道,“杨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太子根本不敢贸然得罪,而且还担心自己多说,会让皇上误会他挑拨事端,所以一直在等待时机,还请皇上明鉴。”
顾悦差点都要鼓掌。
不得不佩服皇后这随机应变的本事。
明明是顾瑀拿了大头,可她就能面不改色地全都栽到杨怀远身上去,甚至不打腹稿。
“皇后说这话可真有意思。”
长公主一听,顿时嗤笑一声,抱着手臂看着皇后和吓成鹌鹑一般的太子,问道,“怕皇兄误会,就不怕本宫误会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拿了那么多银子,现在想让杨怀远当替罪羊,问过本宫的意思了吗?”
皇后冷笑道,“长公主,这账本是杨怀远的,他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本宫还说他是有意污蔑太子呢!”
狗咬狗,一嘴毛。
顾悦战术性低头,唯恐别人看到她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很显然,皇后就没打算让步,当下看向皇上道,“皇上,害杨婉仪的人明明是杨府里的下人,太子也深受其害,如今杨大人心中有怨,就意图彻底毁了太子,其心可诛!”
皇后自然要护着太子,那是她日后争权最重要的筹码。
若是太子出了事,那她这些年的心思,岂不是全都要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