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的秋夜飘着桂花香,七十二盏莲花灯顺着水渠漂成星河,把“商道污心”的素绢横幅映得透亮。萧墨璃站在九曲桥中央的水榭里,月白襦裙沾着夜露,手中狼毫在砚台里碾出冷香:“诸位,今日诗会首题——论商人之骨,可存乎?”
台下文人交头接耳,忽然听见石板路上传来算珠轻响,张一凡踏月而来,袖口的青牛纹绣着半片木樨花瓣,腰间算珠荷包坠着虎娃新刻的“辩才鬼脸”,正举着刻刀比成笔状。萧墨璃的眉峰微挑:“竖子何人?竟着商人气味闯诗会?”
“在下青牛村张一凡,”少年抬手作揖,算珠在月光下蹦成碎银,“听闻萧姑娘设‘商道污心’题,特来请教——”他忽然一笑,酒窝在桂影里若隐若现,“《诗经·卫风》有云‘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先民以物易物,换得衣食温饱,这互通有无的算珠声,怎就污了风骨?”
水榭里传来倒吸冷气声,萧墨璃的狼毫在素绢上划出墨痕:“商道逐利,必弃仁心!君不见,药商囤货居奇,米商掺沙作金——”“萧姑娘可知《计然篇》?”张一凡打断她,指尖在石桌上拨弄算珠,“‘旱则资舟,水则资车’,预先筹谋是天地之道,正如医者提前备药防疫,难道也算污心?”
虎娃忽然从柱后探出头,手里举着半块桂花糕,糕面上用墨汁画着举算珠的鬼脸:“萧姐姐快看!凡哥哥的算珠能算节气,去年算准了霜降,让我们村多收了三担羌活呢!”萧墨璃的唇角微颤,狼毫却依然锋利:“强辩!商人眼中只有锱铢,哪有诗书?”
张一凡忽然掏出刻刀,在石桌上的积灰里划出太极图:“商道如太极,”他的刻刀在阴鱼部分刻满算珠,“阴为利,是人间烟火的秤杆;”阳鱼部分则刻着药锄和银针,“阳为义,是悬壶济世的秤砣。”忽然抬头,算珠声混着渠水叮咚,“萧姑娘可曾见过,药商的算盘能算出穷人的药钱,米商的斗斛能量出灾年的粥米?”
水榭四周响起低低的惊叹,萧墨璃的狼毫“当啷”落在砚台里,墨汁溅在她月白裙角,倒像是给太极图添了抹人间烟火。张一凡趁机掏出宣纸,泼墨画出完整的商道太极:阴鱼眼是虎娃刻的鬼脸,阳鱼眼是苏挽月的马鞭纹,中间题字“阴阳相生,商道即人道”。
“好个商道即人道!”有文人击掌喝彩,萧墨璃却冷笑:“竖子敢在诗会舞刀弄墨?”她抓起狼毫就要题反诗,却见张一凡的算珠荷包突然打开,滚出颗刻着《诗经》句子的木珠,正滚到她脚边——“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分明是用《氓》篇暗讽她空论商道,不谋实际。
虎娃忽然举着木雕笔架冲过来,笔架上刻着个举狼毫的鬼脸,舌头吐向算珠:“萧姐姐用这个!刻着‘祛酸鬼脸’,写出来的诗准保不涩!”萧墨璃看着木雕上歪扭的笑脸,忽然想起方才张一凡画的太极图,阴鱼眼的鬼脸嘴角上扬,竟与她幼时见过的市井百戏图别无二致。
更夫敲过二更,诗会在桂香中散场,萧墨璃看着张一凡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衣摆绣着半朵木樨,正是她方才被墨汁溅污的位置。袖中传来宣纸的窸窣——不知何时,那张商道太极图已被她折成小扇,鬼脸眼在月光下透着狡黠的笑。
“凡哥哥,萧姐姐摔笔时,我看见她偷偷捡你的画了!”虎娃拽着张一凡的袖口,算珠荷包里掉出几粒桂花,“她嘴上凶,心里准保觉得你的鬼脸比她的诗好看!”张一凡轻笑,指尖划过石桌上未干的太极刻痕:“文人风骨,不该是悬在云端的墨香,得沾着人间的算珠气,才算是真风骨。”
崇仁坊的莲花灯顺流漂远,把“商道污心”的横幅映得模糊,却让张一凡留下的太极刻痕在月光下愈发清晰。萧墨璃站在水榭里,摸着袖中折成扇面的太极图,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算珠轻响,混着虎娃的笑闹,倒像是给这清冷的秋夜,添了笔带着温度的商道墨香。
当更夫的梆子声消失在桂影里,萧墨璃忽然轻笑——这一场擂台激辩,输的不是诗才,而是她对商道的偏见,竟被个揣着算珠和刻刀的少年,用半阙《诗经》、幅太极图,凿出了条通往人间烟火的缝。而她袖中的太极图,阴鱼眼的鬼脸正咧着嘴,仿佛在笑她方才的冷硬,终究抵不过算珠与刻刀交织的、带着体温的商道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