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谷翠玲那张冷脸，卫明理到底没敢犟嘴。
认清现在的局面，无法达成目的，迈着沉重的步伐，灰溜溜的滚到房间去。
打开门，看着满满当当一屋子东西，卫明理就眼前一黑。
这怕是要三台推车才能搬完，若是自己一个人整理，那得收拾到猴年马月去？
捡了两身换洗衣服，随手塞进包袱里。打算先去把原本的房子收回来，再抽空去寻几个窝脖帮着搬家。
卫明理拎着简单的包袱出了门，那架势看着不像是离婚分居，倒像是短暂出游。
谷翠玲也没多嘴，由着他自己折腾。
自从踹了这碍眼的老登，心境一下就得到了升华。仿佛从乌云密布，瞬间过渡到晴空万里。
谷卫盈敏锐察觉出亲娘的变化，对于这种状态更是喜闻乐见。
现在才是一家人心连心，不用在担心谁在背后玩脑筋。
卫明理走在街上，肚子发出“咕噜噜”的肠鸣。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一整天滴米未进。
抬脚走去国营饭店，吃饱喝足后，才有力气思考，前路应该往哪走。
当初乔家的房产被他尽数变卖，全都被换成黄金这种硬通货。
卫明理深知没有匹配的地位，压根守不住富贵，所以变卖时毫不犹豫。
也多亏他足够谨慎，哪怕被压价也没反抗，这些人占到了便宜，才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毕竟，建国前那混乱的年头，死个把人，真算不得什么事儿。
卫明理侥幸逃过一劫，等热度稍降，趁着无人注意，找了个普通的胡同，买下一处独门独户的院子。
虽比不上乔家那般宽敞，却也能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三间间正房，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再加前头的一排倒座房。占地四五百平，正儿八经的一进四合院。
买的时候破破烂烂，后来还花费心思，好好修葺过一番。当时那一砖一瓦，都浸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怎料这房子没住多久，就遇上谷翠玲那档子仙人跳。
卫明理干脆把小院租给朋友，带上一儿一女，应邀搬进迟家那套宅子，跟谷翠玲搭伙过起了日子。
如今既已离婚，总要找个落脚地。既然自己名下有房产，那就不必费力另寻他处。
卫明理凭着曾经的记忆，好一番折腾才找到目的地。
十多年的时间，周围也有不少变化，有些坍塌的小院儿已经沦为废墟荒地。
昔日的大门已经褪色，瓦片也是东拼西凑，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精致模样。
卫明理站在家门口，心里一阵唏嘘。
上前叩了叩门，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怒吼：“谁啊！这么没有眼力见，正吃饭呢，催命似的催。”
那嗓音听起来尖锐刺耳，像是指甲盖划过玻璃发出的噪音。
卫明理温和的假面险些崩溃，强压下心头的怒意，沉声应了句：“开门，我是房主。”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面容刻薄的老婆子，探出半拉身子，耷拉着眼皮，警惕的看着他。
“你谁啊，房东可不长你这样。”
说着脸色大变，眼珠子一瞪，推开门站出来，叉着腰，扯着嗓子嚷嚷：
“你是哪来的胆子，跑到我们这儿招摇撞骗？小王八犊子，敢跳到我牛婆子眼前蹦跶，看我不给你个教训。”
说着，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挥着巴掌，直愣愣的往前冲。
卫明理本打算反抗，可对方胳膊上捆着红袖箍，那玩意刺得他眼睛疼。
卫明理谨慎的挪动脚步，横向闪躲。
牛婆子没能找准目标，扑了个空，差点正面朝下磕到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可手中的饭碗却掉落在地，碎成一次瓷片。
若老老实实挨一巴掌，可能对方还不会生气。
偏偏卫明理躲了这这么一下，如同火上浇油，把牛婆子气得七窍生烟，怒火噌噌往上冒，面容扭曲到变形。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了句：“你给老娘等着。”
随后折返回去，拉开院门喊了一嗓子：“来人呐，有人跑咱们院来闹事啦。”
紧接着呼啦啦一群人，从门里头钻了出来，将卫明理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堆里，原本租房子的“好兄弟”，也混迹在其中。
卫明理见他眼神闪躲，缩着脖子转身想往回跑。
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咬牙厉声质问道：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是打哪冒出来的？”
那人见避无可避，干脆破罐子破摔，摊摊手，直言不讳道：“你也看见了，他们都住在这里。”
卫明理怒从心头起，肾上腺激素爆发，生生将人从地上拎起来，跟提溜着小鸡崽子似的。
提高嗓音，愤愤不平吼道：“你瞧这像话吗？当初你租房子的时候是怎么承诺的！”
那人双脚离地，心中叫苦不迭，抓着卫明理的手，痛苦挣扎道：“卫哥卫哥，撒撒手，你勒得我喘不过气。咳咳…”
卫明理心里都恨不得掐死他，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到底不能这么干。
稍稍松开手，给他留下喘息的余地。
那人咳嗽了好半天，这才调整好呼吸，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你也知道的，前些年，街道四处动员大家把空置房屋租出去。”
紧接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我也不想的啊，可我没法子呀。我们家就那么两口人，一屋住一个也占不下啊。”
这下子，周围人也瞬间知晓了卫明理的身份。原本还打算冲上来拉偏架，这下是彻底歇了心思。
一群人讪讪的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偏偏牛婆子与众不同，非要跳出来当显眼包。
梗着脖，掐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唾沫星子喷得满天飞。
“瞧你那脸拉得跟驴脸似的，这是给谁看呢。”
“现在是啥形势，上头都在倡导大家互相帮助，我瞧你这架势，是对政策有不满呐。”
这话明显是在挖坑，卫明理当即变了脸色，连连否认道：“我没有，你别瞎说。”
牛婆子瞧见他这般反应，似是发现了拿捏他的法子。
眼珠子一转，闪过不怀好意的打量。
“你有这么多房子空着，我们发扬精神来帮你住，你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这样既能给房子添些人气儿，也能为街道办解决困难。明明是两全齐美的好事儿，你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牛婆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靠着牙尖嘴利，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卫明理明明占理，却硬是被这咄咄逼人的口吻，怼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