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那丫头让我替她送帖子,邀你过府一叙。大小姐若是有空,不如同我一块去家里坐坐。”
裴明镜将描金帖子顺着檀木桌面轻推到晏逐星面前。
晏逐星有些讶异,他寻她竟然是为了帮裴芜递帖子么。
她伸手将帖子推了回去。
“裴大人有所不知,令堂曾放话,有她的地方没我。国公府我是万万不敢再去的。若裴二小姐有事相约,不妨来定远侯府寻我,我定扫榻以待。”
裴明镜没有纠缠,将帖子收回。
他笑道:“家母那只是一时的气话,还请晏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晏逐星笑了笑,没说话。
裴明镜又说回了裴芜。
“不知为何阿芜与大小姐格外投缘,心心念念想见你。昨夜同我出门逛夜市,连糖渍梅子都要买两包,说是要给你留一包。”
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不知大小姐昨夜去了何处?我与阿芜在金水河附近买吃食时,似乎瞧见了你。”
虽然他之前一直在说裴芜,但晏逐星一直防着他。
听到这话,她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裴明镜在给她挖坑呢。
她立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昨夜一直待在府里,哪儿都没去。”
“是么?那我怎么看见了贵府的马车?”裴明镜继续试探。
“昨夜我二哥出门了,大人瞧见的许是他的马车。”说到这,晏逐星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裴大人,伤我二哥的凶手,你可查到了?”
裴明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正在查。此人十分狡猾,恐怕本官这一回又要无功而返了。”
“满京城谁不知道裴大人您的厉害,您一定能抓到凶手的。”晏逐星露出崇拜的表情。
“那可未必。上回大小姐同夫人从马车坠落一案,本官至今都没有查到真凶。”裴明镜眼里闪过一丝试探,“大小姐不会怪罪本官吧。”
“怎么会!”晏逐星果断否认,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看起来单纯又无辜。
“裴大人日理万机,手中案子无数,侯府的案子没查到也正常。再说了,坠马大概率只是一场意外。事情已经发生,沉溺于痛苦当中毫无意义。更遑论怪罪不相关的人了。”
“大小姐真是生了一张巧嘴。”裴明镜忽然欺身上前,手搭在了晏逐星的轮椅上。
起身时,他的衣袖将茶盏掀翻,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晏逐星见他逼近,下意识地往后仰。
“你的母亲都被害得瘫痪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当女儿的会要求本官早日彻查真凶呢。”裴明镜的手掌装若无意地擦过轮椅扶手雕花,黄花梨木轮猛地向后一滑。
“小姐!”双鲤瞧见这一幕,冲了过来,不料绣鞋却踩到裴明镜早先弄翻在地的杯盖,一瞬间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轮椅再往后滑就是门槛,若是被卡住后翻,她势必要被摔飞出去。
晏逐星想要跳下轮椅。
但瞧见裴明镜盯着她双腿的神情,她猛地反应过来,真正的试探在这!
她双手死死抓住了轮椅扶手,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惊叫道:“裴大人,救命。”
就在轮椅后仰的刹那,裴明镜左手擒住了椅背横梁。
他俯身时官帽上的锦缎系带突然扫过晏逐星鼻尖。
他一边说着“大小姐当心。”一边将轮椅重新固定好。
失控的感觉消散,晏逐星在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咬着唇,恨不得起身踹裴明镜一脚。
明明是他故意推她轮椅的,现在竟然还演上英雄救美了。
但她不能拆穿他。
她只是用惊魂未定的表情看着他:“多谢裴大人出手相救。”
双鲤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跑到晏逐星面前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开口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小姐,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
晏逐星冲她摇了摇头。
一旁的裴明镜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腿。
“本官记得,大小姐只伤了一只腿吧。那么久了,差不多能站起来了吧。先前情况这般危急,为何不直接起身?”
晏逐星眼里浮起一层水汽,随后不甘心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腿。
“轮椅坐久了,我竟忘了,还有一只腿是能用的。”
她将掌心按在双鲤的肩头,又气又恼道:“今日起,我便不坐这轮椅了,你扶着本小姐回去。我才不当废人呢。”
双鲤赶忙用身子当做拐棍,将她支撑了起来。
“裴大人,告辞。”晏逐星不想跟他继续试探来试探去了,直接转身一瘸一拐地跟着双鲤往玉澜院走。
裴明镜牢牢地盯着她的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方才离开侯府。
出了侯府,跟着他的下属郑晗忍不住发问:“大人,您当真觉得晏大小姐是昨夜刺杀谢世孙和晏二少爷的真凶?”
“不知。”裴明镜摇了摇头。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和晏逐星脱不了干系。
但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不能信口雌黄。
“属下觉得不可能吧。先不说二少爷是她的兄长,就她那双腿,走路都不利索,怎么可能跑到画舫上杀人。”郑晗分析了起来。
“闲话到此为止。现在去昭瑞亲王府。”裴明镜没有继续谈论晏逐星的话题。
郑晗赶忙闭上了嘴,跟着他一块去王府,继续调查。
此事事关亲王的宝贝孙儿,那可马虎不得。
*
双鲤搀扶着晏逐星回到了玉澜院。
九栀和衔蝉赶忙上前帮忙,把她扶到了床榻上。
“九栀留下给我捏捏腿,衔蝉你好好安慰安慰那丫头,给她吓坏了。”晏逐星找了个借口,将衔蝉和双鲤支走。
屋内只剩下她和九栀。
九栀紧张地询问:“小姐,如何了?可是姓裴的发现什么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