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
“我得回局里报告这起爆炸案的调查情况,宋老三就先拜托你了。”陆骁告别沈昭,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
“那个案子......”沈昭欲言又止。
“放心吧,等我电话。”陆骁晃了晃手里的名片。
这家伙......什么时候拿了自己的名片。
沈昭慌乱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能参与调查.......真是太好了。
这几年,每每在梦里梦到那个人的死前的样子,心脏都像是被恶魔攥住,整个人无法呼吸,最终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失声醒来。
十五年前,雪夜
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簌簌打在地面上,昏黄路灯下白色碎片漫天席卷,一个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踩在雪中,逃出来.....终于逃出来了......
他的鞋子早已被路边上的雪水浸湿,单薄的鞋面被冻得发硬,脚步深深浅浅踏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不清晰的足迹。
一定要活下去。
沈昭额角渗着血,衣服被铁丝状的东西勾扯的破破烂烂,身上还有被利器划破的伤口。
血液在冷风中很快被吹成斑驳的血痂,凝结在伤口上,像是一道道疤痕。
一路走来,身体逐渐失温,脚底已经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半截小腿似乎都感受不到寒冷,仅仅凭着意识和身体惯性还在不停地向前走。
不能停下!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和风雪裹挟着饥饿感险些将他拍翻在地,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往前一步是吞没自己的白色冰窖,往后一步则是万丈深渊。
只能向前......
意识游离间,恍惚中看到前方一间屋子前亮着一个灯牌,上面好像写着“24小时门诊”。冷白色的光线却将那间屋子照得十分温暖,沈昭努力往前,想再快一点,却一个踉跄摔在雪里,再也直不起身。
再次睁开眼时,沈昭感觉自己是躺着的,睁眼是白色的天花板,鼻腔中混合的药剂味道涌动。
“被抓回来了吗......”沈昭盯着天花板,身体却像是沉入了深海,感受着漩涡将自己不断吸入更深的黑洞中去。
不对,这味道和福利院中实验室的味道并不一样......
沈昭挣扎着想要左右看,扭动身体的时候却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沈昭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可以活动,四肢上并没有束缚带......
“小朋友别乱动,我才处理好你的伤口。”
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昭连滚带爬缩在一边,趁男人还没进来整个人爬进了床底,胳膊将曲起的膝盖抱在怀里,手指不断抖动着。
“去哪了?”温柔的嗓音再次传来。沈昭缩在角落看到了那人的鞋子和半截裤腿。
白色的球鞋,清瘦的小腿,身上穿着件白大褂。
温宇听到里面屋子有动静赶紧进来,谁知道这孩子竟直接钻到床底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温宇轻声问着。
沈昭觉得这声音好陌生,但却十分温柔。想起自己昨晚倒在雪地前的画面......
自己是,得救了吗?
沈昭几乎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猛烈地跳动,却不敢大口呼吸。
“你......你是谁?”沈昭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床底传来。
“我叫温宇,是这里的实习医生。”
说完这句话后温宇感觉那个小男孩久久没有回应,也不追问,又从房间出去了。
“我帮你泡碗泡面,一会儿饿了来吃。”
沈昭听到一墙之隔的地方,温宇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昭沉默了一会,从床底爬了出来,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那个年轻的医生。
屋外是一个二十多平米的空间,靠墙的位置被分隔成许多大大小小的柜子,柜子里全部是密密麻麻的盒装药品,离墙面一米左右的地面上又摆放着一圈透明玻璃制成的一米高的柜台。再往里看还有一个中药柜,上面写着很多不认识的药名。
温宇站在柜台和墙面之间的间隙中,手里拿着一张单据,眼神正在他身后的药品柜中搜寻着。
他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五官清俊,头发短短竖着。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柔和。
沈昭的手指微微收紧,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温宇察觉到沈昭在观察他,静静坐在他的对面,过了半晌,指了指柜台上的一桶泡面。
“饿了吧?”
沈昭这才发现屋内飘出热腾腾的面香。
沈昭咽了咽口水,眼神中却依然保持警惕。
“你再矜持下去,这面可就泡坏了。”温宇挑了挑眉,面带微笑看着他。
“......我可以在里面吃吗?”
温宇微微一怔:“可以。”
温宇单手端着泡面拿到了诊室里,放在一张小桌子上后看沈昭并不过来,才往后又退了几步。
“吃吧。”
沈昭看温宇拿起了一本医学书籍,低着头翻动着,才终于走到桌前,拿起叉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别介意啊,我实习没多少钱,只能吃这个了。”温宇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口。
沈昭却直接捧起碗喝着泡面汤,温热的液体流进胃里,终于让沈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谢谢你。”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昭犹豫了许久:“我的名字......”
他的目光捕捉到温宇身后的几本书,随便拼凑了一个名字。
“我叫沈昭。”
温宇点了点头:“嗯,沈昭。”
沈昭抿了抿唇。
温宇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了沈昭胳膊露出的红色划痕上,眸色微微一沉。
“我昨晚从门口看到你的时候,你身上除了一些还未愈合的新伤外,还留有许多细小的旧伤,虽然已经愈合了,但也不像日常磕碰能产生的痕迹。”
“......倒像是很多小手术造成的。”
沈昭身体一僵,低头看着自己刚换了一身干净病号服的身体,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不该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