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省农业大学,成立于建国之后,是黑省最负盛名的大学之一。
不同于后世大学为了城市发展,迁移到郊区的大学城。
此时的黑省农业大学,位于省城市中心,绝对的黄金地段。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墙壁上粉刷的各种口号。
“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人民送我上大学,我上大学为人民!”
一路往里走,到了校园里面,更是贴满了醒目的大字报。
绝大部分,都是关于学校领导和老师的批斗檄文。
陈建安带着民兵队长葛二壮,广播员李春花,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这个火热的年代。
教室里空空荡荡,根本没人上课。
年轻的学生们一伙地各处奔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村长,这些大学生,咋都不学习?”
李春花很疑惑。
她想象中的大学,不是这样子的。
陈建安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个答案,只能留给历史来解答。
随便找到一个年轻人,问了问家属区的方向。
陈建安径直离开。
距离农业大学不到一公里,就是家属区。
一栋筒子楼里。
大概四十多平米的房子,大白天显得很阴暗,采光条件很差。
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正在吃饭。
这些孩子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才三四岁。
大家围在一起,眼睛里全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可是等中年妇女将盆端上桌,所有人都失望了。
盆里的食物说是稀粥,不如说是往水里放一点点的玉米面。
混合了大量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菜叶子。
“妈妈,我不想喝野菜汤了,我想吃窝头,我想吃肉……”
最小的孩子嘟着嘴抗议。
“老四,别不懂事!”
“这些东西咱妈还不知道怎么费尽弄来的呢。”
老大训斥了一句。
带头升盛了一碗。
他很懂事。
连菜叶子都没夹,只喝纯汤。
其余孩子有样学样,也开始喝汤,再也没人抱怨。
看着懂事的孩子们,妇女却红了眼眶,抹起了眼泪。
“妈,你别难过。”
“等爸爸重新上班,咱家会好起来的。”
老大虽然只有十二岁,却特别懂事。
“嗯,妈不难过,一切都会好的。”
女人抹掉眼泪,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哭。
可是她的心里,却那么的仿徨无助。
男人是农业大学教授,也是家里顶梁柱。
可是他被打倒了,说是反动学术专家,每天都被学生们逼着检讨,改造,承认错误。
很多时候还会挨打。
每次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虽然一直保持乐观,身体上却伤痕累累。
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
万一他出了事,这一家子可咋活啊……
女人想到这里,悲从中来。
要不是舍不得几个孩子,她真不想活了。
突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请问,是陆教授家吗?”
女人吓得一阵哆嗦。
她被吓怕了,只要有人找上门,准没好事。
可是仔细一琢磨,外面声音很陌生,而且语气很客气,好像跟以往不一样。
她装着胆子,走到门口。
“你找谁?”
听到里面有人,陈建安脸色一喜。
他只知道这位教授姓陆,却忘了具体叫什么名字。
打听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这一家。
“您好,请问是农业大学化学系的陆教授家吗?”
他语气很客气。
“我男人是陆震海。”
“请问你们是?”
女人把门打开,惊讶地看着门口三个陌生人。
一个英俊帅气的少年,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还有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背着个大麻袋。
女人凭借直觉,觉得眼前这三个人不像是那些大学里的学生,应该没有恶意。
“阿姨您好,我们来自荒原县小河沿村,是特意来找陆教授的。”
李春花走上前,声音甜甜的说道。
她长得漂亮,还是个女人,更有亲和感。
果然,女人看到李春花之后,变得不那么紧张。
只是荒原县对于省城人来说,太过遥远偏僻,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确认了这些人没有恶意,还是特意找自己男人的,女人就让三人进了门。
“不好意思,家里条件太差,连茶叶也没有。”
女人苦笑着。
“没关系,您别客气。”
李春花进屋就看到了几个吃饭的孩子,还有桌子上那一盆泛着绿光的野菜汤。
这也能叫饭吗?
几个孩子脸上都白里透绿,泛着菜色。
陈建安使了个眼色。
葛二蛋将麻袋放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明显很沉。
“几位贵客,这是做什么?”
女人不解。
然后,就看到麻袋被打开。
葛二蛋一件一件往外拿。
一只风干野鸡、一只风干兔、还有五斤腌制好的野猪肉,最后剩下的全都是磨好的新鲜玉米面。
这突如其来的丰富物资,把一家人震撼住了。
孩子们看着鸡、兔、还有肉,眼睛都放着光。
他们太久没吃过肉了。
甚至最小的那个孩子,从下生到现在,从来不知道肉是啥滋味……
大儿子最懂礼貌,用眼神制止了弟弟妹妹们冲上前的冲动。
可是他们毕竟是孩子,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女人更惊讶了。
甚至被吓住,心里忐忑。
“这些都是送给您的见面礼。”
李春花微笑说道。
“啊?”
女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给自家送礼。
“阿姨,我们村里想找陆教授帮忙,所以特意找过来,请您帮忙叫陆教授回来吧。”
李春花将目的说了出来。
“老陆他正在挨批斗,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真不知道他能帮上你们啥忙……唉……”
提起丈夫的境况,女人伤心地叹了口气。
“阿姨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解决困境。”
李春花跟陈建安对视一眼,几个人决定再次等候。
本来想把食材做成饭,给孩子们解馋。
但女人坚决不同意,一切等丈夫回来再说。
于是众人一起等到太阳落山。
一个疲惫的身影,终于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男人的头上,还有一片明显的血污,看着瘆人。
“老陆!”
女人哭着迎了上去,赶紧把男人搀扶回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