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村的日头开始西斜,逸飞蹲在自家后院的柴垛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麻绳粗糙的纹路。三天前在古井的遭遇让他愈发坚信,那些阴森传说的背后,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麻绳在他掌心勒出红痕,却比不上内心翻涌的冲动——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只剩七日。
吱呀——”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他浑身一颤。母亲挎着竹篮站在院门口,篮里的野山菌还沾着新鲜的露水:“又在捣鼓这些?”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绳索和那把寒光凛凛的短刀,眉头皱成了川字。逸飞慌忙用脚踢了踢散落的物件,强装镇定:“爹说后山的枯树该砍了,我准备去帮忙。”话音未落,母亲已经转身进了厨房,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深夜,等父母的鼾声透过隔板传来,逸飞才蹑手蹑脚地摸进堂屋。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他摊开从镇上学堂偷带回来的《地理志》,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指尖划过“古井构造”的章节,他忽然想起祖父生前留下的樟木箱。箱底压着的牛皮日记本里,或许藏着关于山里口的线索。
翻找时,铁盒与木箱碰撞发出轻响。逸飞屏住呼吸,直到确认父母未被惊醒,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生锈的锁扣弹开瞬间,手电筒特有的冷光扑面而来——这是去年城里亲戚来做客时落下的物件,此刻却成了他最珍贵的装备。电池有些鼓包,他反复按压开关,看着光束在墙壁上明灭不定,心中暗自祈祷它能撑过即将到来的冒险。
麻绳的准备最为棘手。普通的棉绳在潮湿的井壁上容易打滑,他跑遍全村,终于在老船匠家的阁楼里寻到一截浸过桐油的粗麻绳。老船匠眯着眼打量这个固执的少年:“这是当年修渡船剩下的,浸过七七四十九天桐油,江水都泡不烂。”接过绳索时,逸飞注意到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在微微颤抖,仿佛预感到这根绳子将牵出尘封的往事。
短刀的来历更显神秘。那是祖父年轻时闯荡江湖的佩刀,刀鞘上的饕餮纹早已模糊,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逸飞用细沙仔细打磨刀刃,锋利的寒光映出他紧抿的嘴唇。刀锋削过竹枝的瞬间,飞溅的竹屑让他想起古井中那些扭曲的阴影,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然而,这些准备在逸飞心中仍觉不足。第五日清晨,他背着竹篓装作采药,沿着蜿蜒的山道朝村外的青云观走去。晨雾未散,石阶上的青苔泛着诡异的光泽,道观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警示。
小施主,可是为古井之事而来?”白须道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逸飞险些失足。老道士手持拂尘,道袍上的云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仿佛知晓他的来意已久。逸飞扑通跪地,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道士闭目沉吟良久,才从袖中取出三张朱砂符咒:“此乃镇邪符,遇邪秽时焚之。但切记——”他的手指突然扣住逸飞手腕,“有些真相,不见天日或许才是慈悲。”
下山时,符咒被叠成小块藏在内衣夹层,隔着布料仍能感受到朱砂微微的灼烫。路过山神庙,逸飞鬼使神差地驻足。褪色的壁画上,判官手中的生死簿似乎在风中翻动,他对着神像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额头沾满香灰。
月圆前夜,逸飞将所有装备摊开在床板上:桐油麻绳缠绕成规整的圈,手电筒用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短刀别在腰间,符咒压在最贴身的衣袋。窗外的月亮已经圆了大半,树影在窗棂上摇曳,宛如古井中扭曲的水草。母亲在隔壁房间咳嗽,他慌忙吹灭油灯,黑暗中,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更漏声里,他反复检查着每一样物品,忽然想起道士最后的告诫。但好奇心如同燎原之火,早已吞噬了所有恐惧。当第一缕月光爬上窗沿时,逸飞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明日此时,他将直面山里口古井最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