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入缉妖司六年,任副指挥使两年,见过无数被妖族迫害的普通人,可从未有人比眼前这两个小姑娘更淡定。
若非附于左眼之上的琉璃驱邪宝镜显示二人身上半点妖气也没有,谢危楼可能真将她们视作邪祟了。
“你们两个是何时被这蛇妖掳来的?可曾见过其他被害人?”谢危楼语气冰冷,公事公办的态度显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面对这样的谢危楼,寒江想也不想便要如实回答。
可宝儿哪里会给她开口的机会,抢先答道:“哥哥,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拐的。今日第一次见这妖怪吃人,宝儿好害怕。”
宝儿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尤其是说到“吃人”二字时,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
说实话,宝儿的演技不算拙劣,但在谢危楼面前的确不够看。
毕竟迄今为止,谢危楼还没见过哪个受到惊吓的人,短时间内就可以与自己对答如流。
不过,尽管有所怀疑,谢危楼却并未表露出半分。他不动声色地提议道:“既如此,你们两个不如随我一同返回京都。”
“我都听哥哥的。”宝儿一派天真地答道,同时不忘关心身边的寒江:“寒江会同我们一起走,对吧?”
寒江被宝儿狡黠的小表情给可爱到了,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我当然会与宝儿一起啦。”
对于寒江来说,宝儿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亦将宝儿看作妹妹。
宝儿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但她们两个都不知道,谢危楼原本也没打算给她们拒绝的机会。
他之所以要将她们带去京都,不仅是因为她二人暂时无处可去,更是因为国师大人的命令。
国师纪蒲,也就是谢危楼的师尊,在谢危楼临行之前曾说:“凤凰落于地之北方。祈天,凭你的直觉去将人带回来吧。”
谢危楼,字祈天。
他奉师尊之命来北地寻找凤命女,然而一路行来,竟半点儿与之有关的直觉也未曾出现过。
直到走进这间客栈,见到寒江与宝儿,谢危楼心中才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此二人中,必有凤命女。
但要问他具体哪个是凤命女,谢危楼答不上来。
不过他也不需要深究,反正将两个人都带回去总不至于出错。其他问题就交给国师大人去头疼好了。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非要谢危楼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他还是觉得那个名叫寒江的少女更有可能是凤命女。
相比之下,宝儿给他的感觉总透着几分邪气……
今日天色已晚,一行人只能明日再出发。
宝儿她们原本的房间是没办法再住了,于是只能换个房间。
重新安顿好的宝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谢危楼贴上了“邪气”的标签,此刻的她正一脸严肃地教育寒江呢。
“你今日是不是想要实话实说来着?这可不行。出门在外,我们必须要留几分心眼儿,万一他们是坏人怎么办?”
寒江轻声反驳道:“那人不是说他们是缉妖司的嘛,咱们又不是妖,有什么好怕的。”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早知道你这么蠢,还不如让你冻死在雪地里。”宝儿气鼓鼓地瞪着寒江。
寒江再次被可爱到。
“是是是,宝儿说得对。我下次一定留个心眼儿,绝对不叫人骗了去。”
见她已经知错,宝儿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睡觉!明天还要跟着谢危楼去京都呢。”
说完,宝儿也不管寒江怎么睡,自顾自地爬上床,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转眼就进入了梦乡。
看着宝儿如此豪放的睡姿,寒江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床睡觉是没指望了,她还是安安心心打地铺吧。
寒江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而后直接躺在了上面,和衣而睡。
睡熟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她们两侧的房间内各住着两名缉妖司的人。
至于谢危楼,则独自一人待在屋顶上。
北地冬日的夜晚异常寒冷,足以将人活活冻死。然而,谢危楼却好似对此完全无觉。
他身姿笔直地立于寒风之中,百无聊赖地眺望着远方。
自魔族挑起战乱以来,仙、神二族便一直在合力镇压魔族。顾此失彼,对人族的庇护难免有所疏漏。
一些不安分的妖族趁机潜入人族地界,肆意作乱。
缉妖司应运而生。
谢危楼出身簪缨世家,本应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而,命运却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
阴差阳错之下,他进了缉妖司,被迫开始修行。
没错,他是被迫修行的。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国师纪蒲。
纪蒲看中了谢危楼的悟性,强行将他收为弟子。也正是因为这层身份,谢危楼才能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缉妖司的副指挥使。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谢危楼实力强横。
过去几年里,他斩杀的妖族数量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但妖是杀不尽的。
谢危楼不知道自己还要在斩妖除魔这条路上走多久,他只能寄希望于国师大人的那个预言——凤凰浴血,平乱止戈。
罢了,多想无益。
谢危楼叹息着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些杂乱思绪全部甩出脑海。
反正他已经顺利地找到了凤命女,只要将她毫发无损地交到自己那个倒霉催的师父手中,他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这么想着,宝儿那双灵动中透着狡黠的眼眸倏然浮现在谢危楼的脑海。
他忍不住低声自语道:“哪里像凤命女嘛,分明就是只小狐狸。”
忽然,一阵阴风掠过。
谢危楼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一个方向。腰间的双刀也在同一时间抽了出来,刀面上映着皎洁的月光。
四道如同鬼魅一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谢危楼的身后,皆手握碎骨弓。
弓弦紧绷,泛着银光的利箭齐齐对准前方。
原本空无一物的前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人身体细长如竹竿,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与瘦弱的身躯相比,他的头显得格外大,安放在细细的脖颈之上,摇摇欲坠。
女人的身材则相对匀称一些,但面容却叫人不敢恭维。
尽管这二人瞧着其貌不扬,谢危楼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琉璃驱邪宝镜只能看到他二人身上的妖气,而不能见其真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