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凤仪殿。
韩之序连忙躬身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臣怕叨扰...”
“叨扰什么?”
林青瑶截断他的话,语气依旧有些硬邦邦的。
“母后说的是,你这副样子,还是少折腾为好。”
“张长卿,你仔细些,可别藏私。”
长卿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他何时藏私了?
只是有些人,他实在不想费那个神罢了。
他走到一旁的小几前,宫人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
他略一沉吟,便提笔写下药方。
凤仪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青瑶的目光依旧落在韩之序身上,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便对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冯嬷嬷道。
“冯嬷嬷,劳烦去取些温水来。”
“哎,老奴这就去。”
冯嬷嬷笑眯眯应声退下。
韩之序感受到林青瑶的注视,心中是又甜又涩。
阿瑶姐姐还是关心他的,只是......他这般算计她的担忧,会不会让她知道后,更加生气?
这该如何是好,不然...把唐棠宰了吧,杀人灭口,从此之后这件事天知地知,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远在定国公府书房替韩之序处理成堆公务的唐棠,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多时,冯嬷嬷端了温水进来。
林青瑶接过,亲自递到韩之序面前。
“喝点水吧。”
韩之序连忙伸出双手去接,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她指尖微凉,可他的却有些发烫。
他心中一荡,连忙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指节却用力握着青绿杯子。
...
另一边的张长卿写好药方,递给一旁的宫女,吩咐道。
“照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温服。”
“另外,备些清淡滋补的药膳,忌辛辣油腻,忌劳心费神。”
他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劳心费神”四个字,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韩之序一眼。
韩之序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却只作未闻,依旧是一副虚弱恭顺的模样,站在林青瑶身侧。
张长卿:好气啊!
文皇后看着两个孩子这般互动,眼底的笑意更深。她轻咳一声。
“好了,好了。”
“药方也开了,准备传膳吧。”
“瑶儿你与本宫去更衣。”
说是更衣,但是林青瑶看出来了,母后是有话要与她说,因此点了点头。
路上文皇后拉过林青瑶的手,轻轻拍了拍。
“瞧你方才那紧张模样,我看这小韩世子在你心中,分量倒是不轻。”
林青瑶闻言,脸颊微微一热,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母后说什么呢,他...他毕竟是为了护我才受的伤,又是旧识,儿臣自然要多上心些。”
“哦?只是如此?”
文皇后挑了挑眉。
林青瑶被母后看得有些心虚,索性转移了话题。
“母后,您说,父皇为何会突然让韩之序来凤仪殿?”
“还说是奉了父皇的命令?”
恩爱夫妻总有几分属于夫妻两人的默契,可文皇后总不能说,是景文帝想让她仔细看看这两个小子吧?
“不用理会你父皇。”
“韩之序敢这么说,肯定是真的,不然可是假传圣旨。”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多是文皇后叮嘱林青瑶注意身子,莫要再涉险境。
林青瑶一一应下,心中却在盘算着,待会儿韩之序用了药膳,精神稍好些,定要把他揪到玉华殿好好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林青瑶与文皇后去更衣的间隙,韩之序与张长卿二人独处,殿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张长卿自顾自地整理着药箱,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大活人,而是一截木头。
韩之序则还端着刚刚那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啜饮着,目光却时不时飘向张长卿。
他可没忘记,方才在林青瑶面前,这张冰块脸是如何“秉公办事”,让自己“静养”的。
“张太医,”韩之序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情绪,“裴玉岑那边,情况如何了?”
张长卿手上的动作一顿,依旧不看他。
“不知道。”
“要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看呢,怕不是不敢吧?”
“不敢?!”
听到韩之序尾音微扬,张长卿终于抬眸,清冷的目光直视他。
“不装了?”
“我装什么?阿瑶姐姐对我的关心,何须我装虚弱?你是医者,我确实为了保护阿瑶姐姐受了不轻的伤。”
“哼,你保护?”
“你保护还被姓裴的占了‘救命恩人’的名头??”
韩之序死死皱着眉头,他正欲开口回怼,便听见内殿传来了脚步声,林青瑶与文皇后已然更衣完毕,款款而出。
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瞬间被冲散。
凤仪殿内的午膳,因着韩之序与张长卿的加入,气氛倒是比往日多了几分微妙。
午膳过后,韩之序与张长卿便各自告退。
韩之序自然是被林青瑶“勒令”先去玉华殿等着。
而张长卿则回了太医院,他今日当值,还有些庶务需要处理。
??..??
同一时间的太医院内,裴玉岑所在的偏僻院落,气氛却有些凝重。
“玉岑,刑部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啊。”
李锐这句话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裴玉岑他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感激与虚弱,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正要起身行礼,胸口的伤处传来剧痛,让他额上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身上味道更冲了。
李锐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
“下官...下官不敢当...咳咳...多谢尚书大人...周旋...”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李锐摆了摆手,示意他躺好。
“你只需安心养伤,朝中之事,有老夫为你担待。”
“有许多事情,老夫还需与你仔细分说一番,待你伤势好转,我们再详谈。”
裴玉岑心中一凛,知道李锐这是在提示他接触的账册。
也是在暗示他,他这条命,是他李锐保下来的,日后当如何行事,需得掂量清楚。
“下官...明白。”
裴玉岑垂下眼睑,动作卑微。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活了两世,也算是千年狐狸了,谁跟谁演聊斋呢?
李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象征性地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随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