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日头高照,寒风却丝毫不停歇,裹挟着屋檐上细碎雪粒,拍打在裴玉岑脸上。
他长身而立,站在门前,任由风雪吹打,心中一片冰凉。
“裴大人心里有数就好。”
不管他那句“没有意外”是说给谁听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早点完婚,不然抗旨可不闹着玩的。
“咱家就先告辞了,到时候说不好要来跟裴大人讨杯喜酒呢。”
“呵呵呵呵呵。”
说完,也不理神色各异的裴家众人,转身离去。
裴玉岑比任何人都清楚,婚期如约进行,福禄公公是绝对不会来讨要喜酒的。
可若是婚期没有如约进行,福禄公公会来,还会带上禁卫军。
裴老太太长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喜色,但也没有不满。
在她一个乡村妇人看来,既然圣旨在前不能反抗,还不如早日成婚,诞下小孙子,好叫她颐养天年呢。
“好好,我这就安排下去。”
“你能想通就好。”
裴老太太拍了拍裴玉岑的肩膀,转身回后院了。
裴玉岑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欲言又止的魏乐涵。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福禄公公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可终归,所有心念,都落在了太久未见,魂牵梦绕的人身上。
林青瑶。
裴玉岑知道,从这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论是仕途,还是婚约。
他都彻底走上一条不归路。
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
入夜,裴府后院。
书房内烛火摇曳,就如同裴家众人摇摆不定,各异的人心。
裴玉岑站在大开的床前,望着庭院中积雪覆盖的荒凉景象,眼神空洞。
福禄公公离开后,在裴老太太的张罗下,府中上下还算是充满喜气。
唯有他自己,心如死灰。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内的死寂。
“进来。”
裴玉岑头也没回,声音淡漠。
他甚至不需要猜,就知道来人是谁。
魏乐涵推门而入,她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裙,衬得唇红齿白,脸颊红润。
“表哥。”
她水眸含羞带怯,迅速看了一眼裴玉岑,又低下了头。
低头的瞬间,遮住了眼底闪烁的精光。
“姑母让我来与你商议婚事。”
裴玉岑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魏乐涵。
“坐吧。”
魏乐涵缓缓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再抬头已经神色间满是忧虑。
“表哥,我知道你心里...”
“你心里还有长公主殿下,但皇命难违,我们...”
裴玉岑出声,打断了魏乐涵的话。
“我们...我们可以只成婚,不做夫妻。”
裴玉岑知道自己这句话的含义,但他做不到接受林青瑶之外的女人。
这些日子里,他不是没有想过圣旨的事情,可...
“你我之间,只有一纸婚书,没有半分情分。”
“况且,赏花宴那次是怎么回事,我已经知道了。”
韩之序早就找人透露给他了,他怎么可能让裴玉岑后宅安宁呢?
魏乐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怪不得从裴玉岑去了刑部之后,对她态度骤然冷淡了下来!
一开始,魏乐涵还以为是自家表哥知道了,去刑部这件事是三皇子出面安排的。
察觉到了她与三皇子有些关系?
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赏花宴那次,她也早就想通,十有八九是长公主林青瑶安排的,再辗转告诉裴玉岑,也能说得通。
既然裴玉岑已经递出态度,魏乐涵也就不再假装,神色恢复了平静。
“表哥这是何意?”
“很简单。”
裴玉岑走回到了书案前,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却没有递给魏乐涵的意思。
“我们成婚后,你住在我的院子,我住书房。”
“若是你日后有了心仪之人,我随时可以给你和离书。”
“会风光送你外嫁。”
“若你...一生不嫁,我也会养你一辈子。”
这话对于魏乐涵来说,无异于瞌睡时候送枕头。
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掩盖起来,有些委屈。
“表哥,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是厌恶。”
裴玉岑低头看,看着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杯。
“是无关。”
“我们之间,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从前是我糊涂,以后...以后不会了。”
魏乐涵咬了咬唇,这个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
太容易得到,反而会不甘心。
她此刻心中就极其不甘。
如果裴玉岑已经知道赏花宴的事,应该是恨她的,甚至会百般刁难。
没想到他只是干脆的放弃了夫妻之实,还处处为自己考虑?
他脑子是坏掉了吗?!
就算...
就算裴玉岑的话,正合她的意,但这样反而让她有些如鲠在喉。
“表哥的意思是...”
“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互不干涉?”
裴玉岑终于抬眸,看向了魏乐涵。
自己这个表妹,比表现出来的,要聪明得多。
有太多过去的事情,都是自己错了啊。
“没错。”
“你不要干涉我的事,我也不会过问你的...行踪。”
魏乐涵似乎没有察觉到裴玉岑冰冷又审视的目光,从善如流点头。
“我明白了,表哥。”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姑母那边,又要如何解释呢?”
裴玉岑沉默了一瞬,
“她那里,想必表妹有办法能应付吧?”
魏乐涵脸色骤变,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服。
“表哥...你这话...”
“我不关心你的手段,表妹。”
“我也不在乎,如今我只想做好刑部的事情。”
裴玉岑如今,只想做好老师交给他的事,如果可以,他还想再为林青瑶做点什么。
“只要不为裴家招来祸端,我会给你最大的自由。”
魏乐涵咬了咬唇,深吸了几口气。
她想要的已经得到,如今只需要过几日见一次三皇子殿下,把圣旨与婚期这件事说清楚,应该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表哥多虑了。”
“表哥永远都是我最大的依仗。”
“我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裴家越来越好啊。”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靠山,想在这世上活下去,不要再回到刚失去父母庇护,差点沦为他人玩物的过去。
她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