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摆在地上的四只傻狍子,孙秀芹也愣了神。
眼下,村里都是集体干活儿。
家里养的牲口,那都是公家的。
平日里,想要吃肉,得拿粮票去换。
但寻常家里,几口子挣工分,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平日里别说肉了,就连白面都是紧俏货。
过年的档口,家里也就凑活着换二两肉,闻个油腥。
平常日子,这些东西比粮食还金贵呢!
但此刻,眼前就摆着几百斤狍子肉,孙秀芹如何能不激动?
一旁的张老汉见此一幕,忍不住摇了摇头。
老实说,陈建军家算是不错的了。
陈大柱加上陈建军,两口子壮劳力,还有孙秀芹平日里帮队里养猪,一家人的日子不说多么富裕,但绝对超过不少村里人了。
可偏偏陈大柱没点男人样,家里点东西,都送给二柱子家,弄得自己家里老婆孩子都得跟着饿肚子。
“军儿他娘,别愣着了,帮着军儿把袍子抬回去吧!”
“这两头雄狍子得拿去换钱,我带回去,另外两头给你们了!”
听见这话,孙秀芹终于反应过来,但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叔,这不好咧!”
“咱家娃儿跟着你进山,混口吃的就够了,这都是你打回来的,咱可不敢贪心嘞!”
孙秀芹虽然眼睛都移不开了,但她也明白一顿饱跟顿顿饱的区别。
再怎么说,没张老汉带着,陈建军也弄不会这些吃的。
她今天要是收下这些东西,张老汉怎么看她?
村里人过日子,过得就是个人情。
“张叔,我娘说的对!”
陈建军也赶忙开口,前世他毕竟活了那么多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我也不跟您客气,娘,你把这小的拿回去,我帮张叔把剩下的送回家,待会儿就回来!”
孙秀芹赶忙点了点头,这样分倒也合适。
但张老汉却摆了摆手,拍着陈建军的肩膀开口。
“军儿,老叔不是跟你客气,这头大的你拿走,剩下的我明儿送屯子上去,换了钱,到时候咱再说!”
陈建军还想要推辞,却被张老汉一把打断。
“甭掰扯了,给老叔搭把手,把这先送回家!”
“娃儿他娘,你先带着袍子回去吧!”
陈建军看了自己老娘一眼,微微点头,孙秀芹这才扛起那母狍子,往家里走去。
背上一百来斤,压弯了她的腰,但她却感觉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了。
回去的路上,碰到村里人,不少人都跟着看起了稀奇。
“柱子媳妇儿,你这哪儿来的袍子?”
“这大狍子,够吃一年了吧?”
村里人七嘴八舌,嗓门儿大的冲天,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大柱子家媳妇儿,扛了一头袍子回来。
“这咱家军儿弄回来滴嘞!”
每每有人问起,孙秀芹总是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自豪的介绍着。
等孙秀芹回到家里,身后已经跟着一群男女老幼。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没肉吃,公家养的猪,都是到了年底才会宰杀,那档口也不是谁家都换的起猪肉的。
再说了,公家每年杀猪也都有数,大部分都得上交。
平日里村里人想要吃肉,只能拿钱去供销社买,但这年头,钱可稀罕着呢。
农村人不像城里,有工资,能做点小买卖儿。
农村都是在地里刨活儿的,公家的地,刨出来的也是公家的,不能随便买卖。
农村家里那点钱,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攒下的。
让他们拿钱出来,比要他们命还难。
看着孙秀芹肩上的狍子,乡亲们脸上满是羡慕。
一路上各种夸奖,臊的孙秀芹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但这一次,她心里却格外满足。
陈大柱听见外面吵闹,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一眼看见孙秀芹肩上的狍子,他瞬间愣在原地。
“秀芹,这你从哪儿弄的?”
孙秀芹将狍子丢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冷天的,她的脸上都好似泛起了一层雾气。
“这是军儿进山里打回来的!”孙秀芹老老实实的开口。
白天陈建军没有去队里上工,陈大柱已经念叨了一天了,但孙秀芹当时没敢将进山的事儿告诉陈大柱。
陈建军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男丁,进山那是拿命玩儿,陈大柱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打她。
眼下陈建军安然无恙,还弄回这么大一只狍子,她也终于敢开口了。
岂料陈大柱听见这话,顿时脸色一沉。
“好啊,我说那混小子今天怎么没去上工呢,敢情跟着去山里去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敢瞒着我?”
“进山那都是没活计的人才干的事儿,你敢咱家娃儿去山里刨活儿?你个憨货……”
陈大柱一边说着,眼睛四处寻摸着,抄起门口一根扁担便冲了上来。
孙秀芹见状,赶紧往后躲。
“娃儿长大了,这不是弄回来吃的了吗?”
“弄吃的去哪儿不好?你让他跟着张老憨儿进山?你知不知道张老憨儿那是瓜怂一个,绝户嘞,你让咱娃儿也跟着他送去吗?”
陈大柱一边喊着,就朝着孙秀芹冲了上去。
眼看着那扁担就要落在孙秀芹身上,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扁担。
陈大柱扭头,便看见陈建军恶狠狠的盯着他。
不等他开口说话,陈建军一把抢过扁担,照着陈大柱的腿便砸了下去。
也好在陈大柱反应快,堪堪躲了过去。
“小王八犊子,你要造反啊!”
陈大柱一脸惊恐,他也没料到自家娃儿真敢跟自己动手。
而且,他感觉得到,刚才那一下,他要是没躲开,他这条腿就废了。
“你再敢打我娘,老子废了你!”
陈建军恶狠狠的盯着陈大柱,凶狠的目光,如同一只野兽。
前世,他挨的打比孙秀芹还多。
他很清楚陈大柱这货典型就是耍威风,人越多,他越想耍。
毕竟村里人都笑他窝囊废,也只有在老婆孩子面前,他才有点男人样了。
“你个小王八蛋,忘了是谁的种了,敢跟我称老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陈大柱说着,试探性的站起身,一双眼睛扫过周围的乡亲,鼓足勇气开口。
“你来试试!”陈建军握紧了扁担,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满是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