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蛛丝马迹
凌晨一点，雨势稍稍减弱，细密的雨丝如雾般笼罩着“夜来香”公寓。17楼走廊被警戒线封锁，惨白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倒映着晃动的人影。技术科的人还在屋内忙碌，取证袋在闪光灯下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默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裹紧了外套。尽管屋内开着暖气，他仍觉得指尖发凉。刚才做笔录时，他反复回忆着那通电话的每一个细节——女人说话时的气音、背景里模糊的电流声，甚至挂断前那声短促的闷响，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里。
“林先生，”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警察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王队让你先回去休息，后续有需要再联系你。”
林默接过水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谢谢。那个……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暂时还没有，她家里没找到身份证，钱包也不见了。”警察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技术科在卧室床头柜发现了一张快递单，收件人叫‘陈慧’，地址就是这里。应该是她的名字。”
陈慧——林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却无法勾勒出任何形象。他甚至不记得是否在楼道里遇见过这个邻居。这栋楼住了太多人，大多时候大家都像隔着一层玻璃，彼此熟悉又陌生。
他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12楼，就看到张磊从电梯里出来，警服肩上沾着雨星。
“林默，”张磊叫住他，脸色比刚才更沉，“法医初步判断，陈慧的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致命伤是胸口的锐器穿刺。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门窗都是反锁的，只有正门虚掩——这说明要么是熟人作案，要么凶手有钥匙。”
“熟人？”林默的心猛地一紧，“可她电电话里听起来很害怕，不像是认识凶手的样子。”
“恐惧不一定代表陌生。”张磊揉了揉眉心，“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动手，才更让人绝望。而且，我们在客厅发现了一枚不属于死者的男士皮鞋印，42码左右，鞋底花纹很普通，应该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
两人走到林默家门口，张磊忽然停下脚步：“还有件事——技术科在陈慧的手机里找到了一些删除的聊天记录，恢复了一部分。她最近似乎在和什么人闹矛盾，聊天记录里提到‘纠缠’、‘威胁’之类的词，但对方的Id被彻底删掉了，具体身份不清楚。”
林默愣住了：“也就是说，她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
“很有可能。”张磊叹了口气，“现在关键是找到那个打电话的人——也就是你。如果陈慧在遇害前能拨通电话，说明凶手当时可能暂时离开了现场，或者她藏在了某个地方。但她为什么偏偏打给你家的固定电话？这栋楼每户都有门铃和手机号，那个号码是房东的，平时很少用。”
这个问题像一团迷雾，缠绕在林默心头。他打开家门，屋内还留着会议结束时的狼藉，电脑屏幕暗着，沙发上搭着外套，一切都和几小时前无异，却又显得无比陌生。那部老式电话静静地躺在角落，听筒仿佛还残留着电流的余温。
“我也想不明白，”林默摇摇头，“这电话我搬进来后只接过快递通知，连广告都没有。”
张磊走到电话旁，仔细观察着：“电话号码是随机分配的吗？还是房东之前用过？”
“房东说这号他用了十几年，后来换了手机就弃置了，说图个吉利，一直没注销。”林默回忆着，“当时租房子时他还开玩笑，说这号‘139xxxx7777’，尾数三个七。”
张磊猛地抬头，眼神骤然锐利：“你说什么？号码是139xxxx7777？”
“是啊，怎么了？”
张磊立刻掏出手机，快速翻找着什么，几秒后，他把屏幕转向林默：“你看这个——我们在陈慧的通话记录里找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时间是昨晚十点五十八分，号码就是139xxxx7777。”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陈慧拨打的，竟然是他家里的电话？可他明明只接到了那通求救电话，没显示未接来电。他赶紧拿起固定电话的听筒，按了下查询键——屏幕上果然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记录。
“这电话太旧了，可能没存储未接来电的功能。”张磊皱眉道，“但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号码？房东说没给过别人，你也没告诉过邻居吧？”
“绝对没有。”林默肯定地说，“我连自己手机号都很少给人，更别说这个了。”
一个更诡异的可能性浮上心头：难道陈慧认识房东？或者，这个号码对她有特殊意义？
就在这时，张磊的对讲机响了：“张队，王队叫你回17楼，有新发现。”
“知道了。”张磊挂断对讲机，对林默说，“你先休息，别乱走。我处理完这边再找你。”
门被关上，屋内重新陷入寂静。林默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楼下停着几辆警车，红蓝灯光不再闪烁，像几双疲惫的眼睛。
他想起陈慧在电话里那句“好多血”，想起地板上那滩刺目的暗红，胃里又开始翻腾。他从未觉得“邻居”这个词如此沉重——一墙之隔的人，几小时前还在挣扎求生，此刻却已成了冰冷的尸体。
桌上的水杯还冒着热气，林默却没有心思喝。他盯着那部老式电话，忽然想起房东姓赵，是个笑眯眯的中年男人，上个月来收房租时还送了他一袋茶叶。他为什么要留着一个不用的号码？陈慧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号码？
种种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让他头痛欲裂。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赵房东”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现在凌晨两点，贸然打电话会不会太奇怪？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林默愣了一下，接起电话。
“喂？”电话那头是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明显的刻意压低的痕迹，“是林默吗？”
“你是谁？”林默警惕地问。
对方沉默了几秒，背景里传来隐约的车流声，像是在户外：“我知道你今晚去过17楼，也知道陈慧给你打过电话。”
林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男人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温和，“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没好处。那通电话……你最好忘了它。”
“你到底是谁？！”林默提高了音量，“你和陈慧的死有什么关系？”
“呵呵，”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忘了它，林默。不然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你。”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林默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蔓延，他猛地看向门口，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破门而入。
那个男人是谁？他怎么知道陈慧打过电话？难道他一直在附近监视？还有，他为什么要警告自己？
窗外的天色更亮了些，楼道里传来邻居起床洗漱的声音，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静。但林默知道，从昨晚那通求救电话响起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已经彻底偏离了轨道。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去，走廊空无一人。但他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隐藏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死死地盯着他。
杀人真凶，或许并不在遥远的雨夜之外，而就在这栋楼里，甚至……就在他身边。
林默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张磊的电话。无论如何，这个匿名的警告电话，必须告诉警方。他有种预感，这起凶案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而他自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