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看到照片，立刻就慌了。
姜炎也慌了，她和周秉文的关系，就像是火山上一层层薄薄的岩浆灰，她抬头看了一眼老赵，老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敲山震虎的意味无比明显。
“那怎么搞……这！”主任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话都说不利索。
“反正思诺博第二期款项延付了那么久，你扣着第一期款不给她提款，思诺博那边要盖章的文件全都押着不给盖章，你就说风控委不给过，熬几天，她自然会另谋出路。”老赵气定神闲地说。
主任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立刻看出了老赵的心思，说道：“你就不想她呆在衡鉴，再压两年她肯定转走，让她升什么合伙人，现在走还要退伙烦死人了！”
“你投的赞同票，我投反对你有意见，我投赞同票你也有意见，你干脆劈死算了。”老赵没好气地顶回去。
主任站起身，颇为无奈地指着老赵，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道：“你这个人啊！”
“冤有头债有主，让她自己走，我要不是看在律所的面子上，她还想有今天！”老赵迎着主任的眼神，硬硬地顶了回去。
姜炎很少看到老赵这样强硬的态度，他在律所像泥鳅一样，泥巴里钻来钻去，可身上永远是滑溜溜的。
人是会变的，可是老赵没变过。
主任离开了办公室，姜炎也准备走的时候，老赵吩咐道：“你去跟行政递个话，说律所要迎接司法局抽查档案，让行政提醒她，把2018年至今的案卷归档好。”
姜炎点了点头。
老赵远比她想象中狠心得多，一个律师要转所，最漫长的不是转所手续，而是归档工作，完成归档结算后才能退伙转所。
陆浓会不会转所八字还没有一撇，老赵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她赶出衡鉴。
“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陆浓跟徐律师的死有关系？”姜炎直白地问，她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畏畏缩缩的情绪。
“你知道她跟魏文成是什么关系了，魏文成做这些肮脏事，就是通过她执行的，她可能不清楚魏文成到底干了什么，但是！”老赵说到这里，已经有些生气了。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姜炎顺手就去打开了门，陆浓看见里面站着姜炎，明显脸上就变得很难看。
“什么事？说！”老赵没好气地命令道。
陆浓阴阳怪气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两个人了！我不知道办公室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呢！”
姜炎听到这句话，嫌恶地剜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然后径直就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小姜，坐着听听，大家都是一个部门的合伙人，没什么不能听的！”老赵说道。
“没什么大事，发新一期雪球的法律意见书，律所扣着不盖章，跟我说是你的意思，你就直说吧！”陆浓态度也不是很好，带着质问的意味。
老赵嘿嘿一笑，稳坐钓鱼台，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呢，现在雪球崩得厉害，大家都怕，合伙人胆子小，很正常得嘛！只好我做这个恶人咯！”
“那你要咋么才给过意见书？”陆浓直逼本质。
“这样，你补一笔钱进风控基金，至少得是律师费的20%，十年之内没有被追责或者你转所就退给你，那大家至少愿意相信，你是愿意为自己的项目负责。要不然，赔钱的时候，拉着整个律所合伙人下水，大家心里有意见，都指责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嘛！”老赵说得还有几分为难，就好像要掏钱的人是他一样。
姜炎感觉，老赵简直是个男版老绿茶。
“你说对吧，姜律师？你那个乘黄的项目，多押了15%进风控基金。”老赵冲着姜炎说。
好嘛，又拿她来当枪使唤。
姜炎点点头，把话茬接下：“嗯，不然风控委的其他六位合伙人不给过，影响项目交差，很难办。”
陆浓翻了个白眼，直接就走出了办公室。
老赵看着姜炎，提醒了一句：“你的项目，我当时是给过了，但是如果你做了违规的事情，又没有提前跟我报备，我兜不住，也不可能替你兜底。律所的利益最重要，你要记住。”
“嗯！”姜炎简单地应了一句。
她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办公室，看到书柜里面放着徐律师的笔记，忍不住又伸手拿了出来，漫无目的地一页页翻着，在电子文档满天飞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一笔一划记录着办案的过程。
然而，她翻动页面的手，停在了乘黄第一次尽调的笔记上。
徐律师在旁边写了一句话：
律师不是万能的，诉讼案件的当事人都常常骗自己委托的律师，更何况那些想要从资本市场上获得高额利益的当事人。
那一瞬间，姜炎自己后怕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这段话像刀一样插进了她的内心，她感觉已经无法直视这句话，把笔记合上了。这间办公室里的空气里，都飘荡着徐律师曾经工作过的痕迹。
她给姜鹤打电话，问过了哥哥之后，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打开自己的电脑，准备重新梳理鹤笠集团的事情。
姜炎觉得自己也需要用笔记这种形式梳理思路，于是在项目文件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叫做《项目纪要》，趁着这段时间不是太忙，把这三年做过的所有项目都补上这个《项目纪要》，或许有一天用得上。
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姜炎头都没抬，应道。
办公室门口的人，赫然站着周秉文，老赵在周秉文后面。
“你……你没事吧！”姜炎一时语塞。
周秉文看起来颇为憔悴，胡茬都长出来了，不掩其俊，脸上的沧桑感，反而显得他更有了与年龄相符的气质。
“老赵处理好了，我过来看你一眼，听说你上午也刚去询问。”周秉文有些心疼地说。
姜炎摇了摇头，站起来，走了过去，回答：“我没说什么，放心吧！”
“我先回去，暂时……你懂的……”他示意了一下，没有说得太明确。
姜炎心里清楚，目前处于保释状态，她心里难受，却不能表现出来，竭力忍着，轻声说：“照顾好自己，你放心！”
“嗯！”周秉文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老赵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去他办公室聊，周秉文很没再说什么，跟了过去。
摸约没几分钟，姜炎从玻璃窗这边就听到了两个人争吵的动静，但是听不太清楚，很明显两个人情绪都有些激动。
姜炎走出自己办公室，敏敏指了指老赵的办公室，示意里面似乎在吵架。
可是，她走到老赵办公室门口，却不敢进去。
站了好久，最后她还是当做没听到，回了自己办公室。
而此时，张扬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关上门反锁，对姜炎严肃认真地说：“麻烦大了，香港证监会给香港签法律意见书的绅廷律所发了询问函，要求解释乘黄股份上市前所涉及财务造假的问题。现在内地香港联动，如果询问函同步给了大陆证监会协查，我们也会被调查。”
“这么严重？为什么？”姜炎不解。
“蒋淑卓给香港证监会发了举报信，自爆财务造假，我发你邮箱。”张扬有些紧张地说。
姜炎立刻打开邮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