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晨雾比南洋的毒雾还要冷,林秋白背着阿月落在吊脚楼前时,踩碎的不是青石板,而是半截刻着赶尸图腾的桃木剑。少女的银饰反常地沉默,趴在他肩头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抓着他后颈的衣领,那里还留着南洋降头师抓挠的血痕。
\"秋白,血腥味。\" 阿月突然抬头,苗绣裙摆扫过地上的符纸碎片,\"是赶尸门的 ' 断魂符 ',说明这里遭遇过正教突袭。\"
他这才注意到,吊脚楼的飞檐上挂着七盏熄灭的引魂灯,每盏灯上都贴着茅山的 \"破煞符\"。推开虚掩的木门,血腥味扑面而来,墙角缩着三个赶尸门弟子,每人后颈都插着半截银簪 —— 正是巫蛊教的 \"封魂钉\"。
\"张师叔?\" 阿月冲过去按住弟子 bleeding 的伤口,金蚕蛊在她掌心发出愤怒的嘶鸣,\"是谁干的?老掌门的遗体呢?\"
弟子瞳孔涣散,指尖指向供桌:\"茅... 茅山派... 联合巫蛊教... 抢走了掌门信物...\" 话未说完,身体就化作黑雾,只剩衣角的蝴蝶符纸飘落在地。
林秋白捡起符纸,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赶尸门的秘道图,终点指向后山的停灵洞。阿月突然拽住他手腕,银饰终于发出蜂鸣:\"秋白,停灵洞里有赶尸门的 ' 本命棺 ',里面葬着历代掌门的... 啊!\"
话被爆炸声打断,后山方向腾起浓烟,正是停灵洞的位置。林秋白背着她冲进密道,潮湿的石壁上刻满新鲜的剑痕,每道剑痕都带着茅山雷法的灼痕。转过第三个弯道时,他猛地刹住脚步 ——
停灵洞的石门轰然倒塌,洞内七个本命棺全部炸裂,棺中尸体整齐地跪在地上,心口插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桃木剑。最中央的棺木里,老掌门的遗体不知所踪,只剩半块烧焦的阴阳佩躺在血泊中。
\"老掌门...\" 阿月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焦黑的佩饰,\"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
洞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三道青影从天而降,为首的道士举着刻满赶尸图腾的青铜剑 —— 正是茅山派的镇山之宝 \"斩尸剑\"。林秋白瞳孔骤缩,那是当年父亲被逐时被夺走的佩剑。
\"林秋白,巫蛊教妖女,\" 道士冷笑,剑身上的北斗纹泛着雷光,\"你们血祭邪神的事已传遍正道,今日奉天道令,灭赶尸门满门!\"
阿月的银鞭已经甩出,却被对方剑风震得虎口发麻:\"放屁!赶尸门从无祭献之举!\" 她突然注意到对方袖口的金蚕刺绣,\"等等... 你是茅山弟子,为何会有巫蛊教纹饰?\"
道士脸色微变,挥剑劈来:\"妖女休要狡辩!\"
林秋白拽着阿月躲过攻击,天眼开启后,看见对方丹田处盘踞着细小的金蚕蛊 —— 果然是巫蛊教卧底。他掏出生死簿,发现 \"斩尸剑\" 的剑鞘上刻着父亲的生辰八字,正是当年被夺走的本命物。
\"阿月,用金蚕蛊缠住剑穗!\" 他甩出三张辰州符,\"这剑认主,当年爹的血还在上面!\"
阿月点头,金蚕蛊化作金丝缠住剑穗。斩尸剑发出不甘的嗡鸣,道士突然惨叫,袖口的金蚕刺绣开始崩解,露出底下的巫蛊教图腾。林秋白趁机踢向对方手腕,剑鞘上的蝴蝶印记与他手腕的血契共鸣,斩尸剑应声落地。
\"你不是茅山弟子,是巫蛊教的 ' 影奴 '!\" 阿月的银鞭抵住对方咽喉,\"说,老掌门的遗体在哪?\"
影奴突然惨笑,从怀中掏出染血的酒葫芦 —— 正是老掌门不离身的物件:\"赶尸门的老东西吗?他的魂魄此刻正在阴尸林喂蛊虫呢!\" 话未说完,咬破舌根,七窍流出黑血。
林秋白接过酒葫芦,发现内壁刻着细小的字:\"阴尸林,镇魂棺,血契开,魂魄安。\" 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记载,阴尸林是赶尸门的禁地,专门镇压失控的阴尸。
\"走,去阴尸林。\" 他拽住阿月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赶尸门的本命棺被破,阴尸林的阴尸肯定失控了。\"
阴尸林的入口隐在瀑布之后,水流冲刷着刻满符咒的石壁,却冲不散里面传来的尸臭。阿月突然停步,从皮袋里取出三只金蚕蛹:\"秋白,这些是娘留下的 ' 守魂蚕 ',能在阴尸群里开出一条路。\"
蛹壳破裂的瞬间,三只金色蚕蛾振翅飞起,翅膀上的符纹与石壁共鸣,露出隐藏的石门。林秋白刚踏进去,脚下的落叶突然蠕动,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尸蟞 —— 正是巫蛊教用来控尸的 \"尸蟞王\"。
\"小心!\" 阿月的银鞭扫出,金蚕蛊喷出火焰,\"这些尸蟞吸了老掌门的血,会攻击所有赶尸门的人!\"
他感觉脚踝一凉,低头看见尸蟞正顺着裤脚攀爬,赶紧甩出辰州符。符纸却在接触尸蟞的瞬间熄灭,反而激怒了虫群。阿月突然将他扑倒在地,银鞭在头顶织出光网:\"用你的血!赶尸人的血能让它们恢复本性!\"
咬破指尖,林秋白在掌心画出血契符号,按在地面。金光闪过,尸蟞群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阴尸林深处爬去。阿月趁机拽起他:\"跟紧了,老掌门的镇魂棺应该在阴尸林中心...\"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密集的关节错位声。数百具阴尸从树影里走出,青紫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每具尸体心口都贴着茅山的 \"控尸符\"。林秋白认出其中几具,正是停灵洞里的赶尸门长老。
\"他们被下了 ' 借尸还魂 '...\" 阿月的银鞭在发抖,\"秋白,用生死簿的 ' 引魂篇 ',这些阴尸的生魂还没消散!\"
他翻开生死簿,发现 \"引魂篇\" 的字迹正在自动补全,父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秋白,赶尸人的镇魂棺,要用血契之力才能开启。\" 低头看见自己和阿月的手腕印记正在发光,突然明白 ——
\"阿月,手给我!\" 他抓住她的手,将两人的血滴在生死簿上,\"天清地灵,魂归其位!\"
生死簿发出太阳般的光芒,阴尸们突然顿住,心口的控尸符纷纷燃烧。林秋白看见,每具阴尸的头顶都飘着半透明的魂魄,正是赶尸门的弟子。当最后一张符纸碎裂时,阴尸们整齐地跪下,面向停灵洞方向。
\"秋白,快看!\" 阿月指向阴尸群后方,那里矗立着一口漆黑的镇魂棺,棺盖上刻着完整的六芒星阵,\"老掌门的魂魄在里面!\"
两人刚靠近镇魂棺,地面突然裂开,无数藤蔓缠住脚踝。林秋白看见,藤蔓上刻着茅山和巫蛊教的双重符咒,正是导致赶尸门覆灭的合击阵法。阿月的银鞭砍断藤蔓,却见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
\"阿月,用圣女血激活镇魂棺!\" 他掏出斩尸剑,剑身上父亲的血痕与他的指尖相触,\"我来挡住藤蔓!\"
少女点头,银簪刺破指尖,金色血液滴在棺盖中央。镇魂棺发出清越的鸣响,六芒星阵亮起的瞬间,所有藤蔓应声枯萎。棺盖缓缓打开,老掌门的遗体静静躺着,胸口放着半本烧焦的《赶尸密典》。
阿月刚要触碰密典,棺内突然喷出黑雾,凝成大祭司的虚影:\"圣女大人,赶尸门的覆灭,不过是邪神复苏的开胃菜...\" 虚影指向她的银蝴蝶吊坠,\"下一站,昆仑墟的天葬台,我们等着您的祭献。\"
黑雾散去时,老掌门的遗体化作光点,只留下那半本密典。林秋白接住要倒下的阿月,发现她耳后的胎记正在发烫,生死簿上不知何时多了幅插图:昆仑墟的悬崖边,他和阿月背靠背站着,脚下是翻涌的阴云。
\"秋白,\" 阿月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紊乱的心跳,\"赶尸门没了,老掌门没了,现在只剩我们了...\"
他摸着她发间的金蚕,想起在赶尸客栈第一次相遇时,她眼里的戒备与倔强:\"不,还有我们的阴阳客栈。\" 他举起斩尸剑,剑刃映着两人相靠的身影,\"等处理完昆仑墟的事,我们就回青阳市,把殡仪馆改造成全天下最热闹的赶尸客栈。\"
少女突然轻笑,银饰发出细碎的响声:\"先说好,老板娘要睡最大的厢房,金蚕蛊住东窗,你住柴房画符。\"
林秋白笑出声,背她走出阴尸林时,发现晨雾已经散去,湘西的青山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远处的瀑布传来潺潺水声,像在诉说赶尸门曾经的辉煌,却也在为新的开始奏响前奏。
当他们回到吊脚楼废墟时,李不凡带着茅山弟子赶来,看见斩尸剑时愣住:\"这是... 师叔祖的佩剑?\"
阿月的银鞭立刻缠上对方手腕:\"少装蒜,说!茅山派为什么联合巫蛊教?\"
李不凡苦笑道:\"三个月前,正道盟收到密信,说赶尸门要重启邪神祭典... 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 他指向斩尸剑,\"这剑上的雷法印记,是茅山叛徒的独有手法。\"
林秋白突然想起影奴袖口的金蚕刺绣,和生死簿上的南洋降头师图腾相似:\"看来敌人不只是巫蛊教,还有南洋的降头师,甚至更远的...\"
话未说完,天际突然传来鹰啸,一只金雕俯冲而下,爪间抓着封信笺。阿月接过撕开,里面掉出片昆仑墟的雪莲花瓣,还有行朱砂小字:\"天葬台现,圣女当归,赶尸人勿近。\"
\"是昆仑派的警告。\" 她望向西北方的雪山,银蝴蝶吊坠发出蜂鸣,\"秋白,他们要对我娘的族人下手了。\"
他握紧她的手,斩尸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那就让他们知道,赶尸门虽灭,血契仍在。\" 他低头看着她耳后的胎记,突然轻笑,\"再说了,老板娘想去哪儿,我这小掌柜自然得跟着。\"
阿月的耳尖发红,却没挣脱他的手:\"油嘴滑舌... 先说好,去昆仑墟要带够糯米和金蚕蛹,听说那里的雪女会偷人的影子...\"
晨风吹过废墟,吹起地上的蝴蝶符纸,符纸飘向远方,像赶尸门最后的魂灵在告别。林秋白知道,赶尸门的覆灭只是更大阴谋的开始,前方的昆仑墟、天葬台、南洋降头师,都是必须跨过的坎。
但此刻,怀里少女的体温,手中斩尸剑的震颤,还有生死簿里父母留下的字迹,都在告诉他,只要血契还在,只要彼此还在,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毕竟,赶尸门可以覆灭,邪神可以复苏,但刻在血脉里的羁绊,永远不会消失。
当第一只金蚕从阿月的皮袋里飞出,在废墟上空画出蝴蝶的轨迹时,林秋白突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门派的兴衰,而是信念的延续。而他和阿月,将带着赶尸门的镇魂符、巫蛊教的金蚕蛊,还有父母辈的血契,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走出一条属于他们的路。
这条路或许布满荆棘,或许充满背叛,但只要手牵手,就有勇气走下去。因为有些东西,比门派更重要,比生死更坚韧 —— 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为对方挡住所有黑暗的决心。
夕阳染红湘西的群山时,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只留下满地的符纸碎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赶尸门最后的故事,也像是在迎接属于阴阳血契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