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的石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秋白的布鞋踩过第三百零八级台阶时,后山突然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像生锈的铁门在吱呀作响。阿月的银饰突然发出蜂鸣,她猛地拽住他手腕,苗绣裙摆扫过石阶上的青苔:\"秋白,是阴兵!\"
他本能地屏息,天眼开启的瞬间,看见山坳里涌出一片青灰色的队伍。打头的阴兵穿着褪色的赶尸服,腰间别着引魂灯,脚踝上系着的红绳直通队伍末尾 —— 那里停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盖上刻着和《阴阳箓》相同的六芒星阵。
\"别回头。\" 阿月的声音贴着他耳垂,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老掌门说过,阴兵借道时生人需低头,否则会被勾走生魂...\"
话未说完,最前方的阴兵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们。林秋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后腰上的《阴阳箓》剧烈震动,书页上 \"阴兵借道\" 篇的朱砂字正在滴血。
\"他们发现我们了!\" 阿月甩出银鞭缠住他腰际,金蚕蛊在发间振翅,\"用赶尸门的 ' 闭息符 ',屏住呼吸跟紧我!\"
两人贴着山壁蹲下,阴兵队伍从下方石阶经过。林秋白透过指缝看见,每具阴兵的后颈都贴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写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 直到某具阴兵经过时,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道符纸上的字迹,正是父亲的笔体!
\"爹...\" 他下意识地出声,阿月的银鞭立刻抽在他掌心。剧痛让他清醒,却看见阴兵队伍突然顿住,所有阴兵同时转头,眼窝中泛起幽蓝的光。
\"跑!\" 阿月拽着他冲向山神庙,却发现庙门紧闭,门上贴着的镇魂符早已褪色。阴兵们整齐划一地举起引魂灯,灯光汇聚成一道光柱,将两人笼罩其中。
林秋白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被光柱拉长,渐渐与阴兵的影子重合。阿月的银鞭在空中划出无数弧线,却连阴兵的衣角都碰不到:\"秋白,他们在用 ' 勾魂灯 ' 摄取生魂!快用《阴阳箓》!\"
他强忍着眩晕翻开书,却发现所有文字都在旋转,唯有父亲留下的铜钱吊坠发出微光。突然想起老掌门的话:\"赶尸人的铜钱可镇三魂七魄\",他扯下吊坠抛向光柱中心,大喊:\"天清地灵,魂归本位!\"
铜钱发出蜂鸣,光柱顿时扭曲。林秋白趁机抓住阿月的手,却发现她的指尖在发抖 —— 不是害怕,而是通过血契传来的愤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口黑棺的棺盖正在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尸体穿着与父亲同款的青布长袍。
\"秋白,那具尸体...\" 阿月的声音发颤,\"心口处的蝴蝶印记,和我娘的圣女印记一模一样...\"
棺内的尸体突然睁眼,瞳孔里倒映着无数阴兵的影子。林秋白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脑海,闪过父亲被追杀的画面,还有一个戴着九眼面具的人在念诵咒语 —— 正是巫蛊教大祭司。
\"那是... 爹的替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地道里会有相似的尸体,\"巫蛊教用 ' 借体还魂 ' 术制造假阴兵,目的是...\"
\"是引我们去鬼门关。\" 阿月突然指向黑棺底部,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秋白,这些都是当年赶尸门和巫蛊教大战时的烈士,他们的魂魄被封在阴兵体内...\"
阴兵队伍突然发出整齐的嘶吼,光柱再次凝聚。林秋白感觉生魂即将离体,危急时刻突然想起在殡仪馆第一次画符的场景 —— 父亲留下的《阴阳箓》里,夹着一张空白符纸,上面有父亲的血指纹。
\"阿月,用血!\" 他拽出那张符纸,咬破她指尖滴上圣女血,\"这是爹留下的本命符,能唤醒阴兵的生魂!\"
符纸遇血自燃,在空中拼出赶尸门的镇魂咒。最前面的阴兵突然顿住,后颈的符纸应声碎裂,露出下面刻着的 \"张铁嘴\" 三个字 —— 正是失踪的赶尸门传人。
\"张师傅!\" 林秋白惊呼,看见阴兵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快用你的本命符唤醒大家!\"
张铁嘴的阴兵躯体颤抖着掏出桃木剑,剑鞘上的赶尸图腾发出微光。其他阴兵见状纷纷扯下后颈符纸,露出下面不同的名字:\"李老头王大壮 \",都是赶尸门的旧人。
\"秋白,带阿月走!\" 张铁嘴的声音从阴兵躯体中传出,\"这些年我们的魂魄被封在阴兵体内,替巫蛊教做事... 黑棺里是邪神的引魂棺,千万别让它靠近鬼门关!\"
话音未落,山神庙的木门突然打开,茅山派的李不凡带着七名道士冲出来,每人手中都举着刻有北斗的桃木剑:\"好胆!竟敢操控阴兵!今日必除你们这对妖邪!\"
阿月的银鞭差点甩出去,被林秋白及时按住:\"他们是来对付阴兵的,先借他们的手毁掉引魂棺!\"
李不凡看见黑棺的瞬间脸色大变,掐诀召唤出三道雷火符:\"天雷击邪!\"
雷光击中黑棺的刹那,林秋白看见棺内尸体露出诡异的微笑,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秋白,记住,阴兵借道的终点不是鬼门关,是...\"
话未说完,黑棺突然炸裂,无数黑雾涌出,在半空凝成邪神的虚影。阿月的圣女印记发出强光,她突然拽着林秋白跳进阴兵队伍:\"秋白,用你的天眼看看阴兵的红绳!\"
他这才发现,每具阴兵脚踝的红绳都连着黑棺碎片,而碎片上刻着的,正是《阴阳箓》里记载的 \"阴门坐标\"。当最后一块碎片落地时,地面浮现出巨大的六芒星阵,阴兵们整齐地跪下,面向茅山深处。
\"糟了!\" 张铁嘴的阴兵躯体开始崩解,\"他们要借茅山的地脉之力,强行打开阴门!\"
李不凡显然也意识到危机,收起桃木剑冲过来:\"联手!阴门打开人间必遭大难!\"
阿月冷笑一声:\"正道人士不是要除我们吗?\"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李不凡甩出北斗阵旗,\"秋白,你爹当年在茅山禁地留了件法器,只有赶尸人的血才能激活...\"
林秋白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提到的 \"阴阳镜\",传说能照出魂魄的本源。他咬破指尖,血滴在山神庙的石狮子眼睛上,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往茅山禁地的石阶。
\"阿月,你守着阴兵队伍,我去取阴阳镜!\" 他转身时被阿月拽住手腕,少女眼中映着邪神虚影,却依然坚定:\"一起去,血契不能分开太远。\"
禁地内弥漫着浓重的尸气,石阶两侧刻满了赶尸门和茅山派的合击咒。林秋白在第七个转弯处发现暗格,里面躺着面布满铜锈的镜子,镜面中央刻着蝴蝶与铜钱的图案 —— 正是他和阿月的血契印记。
\"阴阳镜现,邪祟退散!\" 他握住镜子的瞬间,镜中突然映出父母的身影:月娘吹着银笛,林正阳挥舞桃木剑,两人背靠背站在阴门前,脚下是无数阴兵的残骸。
阿月的银饰发出清越的响声,她突然指着镜中:\"秋白,你看阴门上方的字!\"
镜面里,阴门匾额上的朱砂字正在显现:\"血契双生,阴阳同命,圣女祭献,赶尸人殒。\" 林秋白终于明白,这就是当年父母未能完成的使命,而现在,这个重担落在了他和阿月肩上。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邪神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两人冲出禁地时,看见李不凡的北斗阵已经摇摇欲坠,张铁嘴的阴兵躯体即将消散。林秋白举起阴阳镜,镜中突然浮现出所有阴兵的生魂,每个生魂手中都捧着一张符纸 —— 正是他们的本命符。
\"阿月,用金蚕蛊引出生魂!\" 他大喊着将镜子对准黑棺碎片,\"李道长,用茅山的 ' 归魂咒 '!\"
阿月甩出银鞭,金蚕蛊化作金光缠绕住生魂;李不凡咬破舌尖,在阵旗上画出血咒;林秋白运转《阴阳箓》,将阴阳镜的光芒与血契印记共鸣。三道光芒汇聚的瞬间,所有阴兵突然挺直身体,朝着黑棺碎片发出最后的怒吼。
\"轰!\"
黑棺碎片应声炸裂,邪神虚影发出不甘的嚎叫,渐渐消散在月光中。张铁嘴的生魂从阴兵躯体中飘出,冲他们露出欣慰的笑容:\"秋白,阿月,接下来的路... 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话音未落,生魂便随风而散,只留下那把刻满星象的桃木剑。阿月默默捡起剑,突然指着茅山深处:\"秋白,你看!阴兵借道的方向,是当年娘被献祭的祭坛...\"
那里,一座破败的祭坛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祭坛中央的石台上,刻着和他们手腕上相同的蝴蝶印记。林秋白突然感觉心口发紧,通过血契传来的,是阿月浓浓的哀伤与不甘。
\"走。\" 他握住她的手,阴阳镜的光芒照亮前路,\"不管阴门里藏着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阿月抬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漫天的流萤 —— 那些流萤正排成蝴蝶的形状,为他们引路。她突然轻笑,银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汉人,你刚才在禁地照镜子时,有没有看见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
\"要你管。\" 林秋白耳尖发红,却悄悄将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不过... 你刚才用金蚕蛊的样子,比老掌门画符还要帅。\"
两人相视而笑,身后的阴兵队伍已经消散,只留下茅山的夜风拂过石阶。李不凡站在山神庙前,望着他们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收起了手中的桃木剑。
当他们踏上祭坛的台阶时,月光正好照在石台上的刻字,那些被风雨侵蚀的字迹突然清晰:\"阴阳血契,生死与共,若要破之,必毁双生。\"
阿月的指尖划过刻字,突然转身望向他:\"秋白,你说爹娘当年站在这里时,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
\"或许吧。\" 林秋白望着她耳后的胎记,突然想起在山神庙看见的壁画,\"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和我们一样,就算前方是阴门,是鬼门关,只要手牵手,就什么都不怕。\"
祭坛深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像是忘川河在低语。林秋白握紧阿月的手,感觉她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就像在殡仪馆那个血月之夜,在赶尸客栈的火塘边,在尸蛊潭的溶洞里 —— 无论何时何地,这份温暖,都是他对抗所有黑暗的勇气。
阴兵借道的号角声渐渐远去,茅山的钟声在远方响起。林秋白知道,今天的危机只是开始,阴门的真相、邪神的复活、正邪两道的博弈,都还在前方等着他们。但此刻,当阿月的银饰在月光下闪烁,当血契印记在手腕上发烫,他突然明白 ——
所谓的天命,从来不是孤独的牺牲,而是两个灵魂在命运的漩涡中,选择紧紧相握的勇气。而这份勇气,终将让他们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 一条用信任、用羁绊、用生死与共铺就的路。
山风掠过祭坛,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极了壁画上父母辈的模样。不同的是,他们的掌心相贴,眼中倒映着彼此,而前方的路,虽然未知,却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