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华慧这种凭借半交换半要挟得来的工作指标,想要顺顺当当转正,只怕比平常人还要再难不少。但要是能立个功什么的,说不准真能柳暗花明
满宝也没跟她娘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开始在自己的脑袋瓜里拼命挖掘之前的那些回忆。
虽说这次投胎没有走正规流程,还能记得一些往事,但到底轮回太多次了,真想要把每一件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也不可能。
满宝认认真真想了好一会儿,才隐约记起有一世,她是一个得宠的小郡主,平时最爱吃的一道菜,名字叫“花开富贵”。
似乎是用不同大小长短的肉条拼成菊花瓣的形状,再加上一些特制的辅料定型,做好之后看起来就跟真正的花朵一模一样,栩栩如生,可等吃到嘴里却都是酥脆的肉香,跟花瓣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格外的过瘾。
想起这个,满宝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好吃,想吃!
她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自家娘,伸手从小兜兜里掏出一片她娘今天带回来的油渣,然后又一块,又一块,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炕桌上摆了起来。
华慧有些好奇地看着,就见满宝费了好大劲儿拼呀拼呀,终于摆成了一朵歪歪扭扭的花朵形状。摆好之后,满宝献宝似的把这朵“油渣花”给华慧看,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地说道:“娘,吃花花,好吃!”
“哈哈,满宝还知道要吃漂亮呀,今儿个帮厨的小王雕了好些个萝卜花,早知道娘给你拿几个回来……”华慧话没说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她一把搂住满宝,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娘的小满宝也太聪明了!”
说着,她捏了一块油渣送进满宝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块,在满嘴的油香中不断地完善着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华慧就悄悄起身了,在昏暗的灶房里忙活了好一阵,才满意地点点头,匆匆忙忙往国营饭店上班去了。
她到的时候晨雾还没散尽,但后厨已经腾起了阵阵热气,透过雾气和半掩着的门,能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仿佛是在打仗一般。
华慧不敢耽搁,赶忙系上劳动布围裙,手脚麻利地开始擦起桌子来。偶尔抬头的时候,就能隔着打开的板门瞧见李经理在厨房里头来回踱步,神情严肃,呢子中山装的下摆都已经被攥出了一道道褶皱。
华慧在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想着等会儿找个机会悄悄去找陆大勺。可还没等她找行动,就听到厨房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响,是搪瓷盆被摔在了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李经理愤怒的咆哮声就传了出来。
似乎是觉得这会儿反正也没开门,李经理那是一点儿都没有遮掩,声音大到整个大堂都听得清清楚楚:“用了十只了,十只了!!!省城专家后天就到,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华慧忍不住靠近厨房门往里瞥了一眼,就看到陆大勺正站在案板前脸色憋屈,连系在身上的围裙都跟着微微发抖——案板上放着的那盘“红烧竹鼠”还冒着热气,酱色的肉块七零八落地泡在油汤里,明明芳香扑鼻,可硬是让华慧看出了一丝可怜的味道。
“经理,要不我再试试雕个萝卜花,把肉汁淋在上头……”
小王在一旁犹豫了半天,终于壮着胆子开了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经理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赶紧低下头,不再吭声了。
可即使这样,李经理也没放过他,冷笑一声说道:“人家可是省里来的专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萝卜花?你当是公社联欢会呢!”
他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地扯开了中山装的领口,好像这样能让他心里的火气散出去一点似的。结果这一扯,就看到了门口看热闹的华慧,顿时更是火大:“还有你!临时工到得最晚,还好意思笑!”
华慧后背一僵,自己明明也没迟到啊,今天可是比往常还早到了一些呢,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时候不能去触经理的霉头,便只是乖乖地立正站好,一声不吭。
等李经理那一顿数落说完了,她这才挺直了腰板,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报告经理,我……我听说过一种直接用肉摆花的菜式。”
这话一出口,整个厨房瞬间就陷入了死寂,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华慧。
“你?李经理的眼镜滑到鼻尖,“说说看。”
华慧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油渍,用指尖蘸着酱油在灶台上画:“把竹鼠后腿肉切成寸半长条薄片,用蛋清淀粉裹了炸成金盏过油定型,外圈码大肉条当花瓣,里圈细肉丝当花心,再把尾巴脖子剁成茸掺萝卜香菇丁,摆成花瓣……”
陆大厨夹烟的手停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过了好一会儿,陆大勺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他那原本憋屈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抄起铁勺用力地敲响了一旁的搪瓷盘:“备料!小王宰一只新的竹鼠去了皮给我,老刘去地窖取冬藏的干香菇!”
大伙儿都行动起来,陆大勺更是精神抖擞,他拿起菜刀,那刀尖轻轻一挑,就挑开了竹鼠的筋膜,银光闪过之间,一片片粉白的肉片就像雪花般,飘进了旁边的青花碗里,正是华慧刚刚说的尺寸。
华慧蹲在煤堆旁给萝卜削皮,听见小王低声嘀咕:“行不行啊,别又浪费一只……”
话音未落,陆大勺的炒勺已经“哐”的一声敲在了他的头顶上:“闭嘴!去把地窖那坛绍兴黄搬来!”小王被打得“哎哟”一声,捂着脑袋就赶紧跑了。
华慧心里有些好奇最后的成品,却到底不能一直待在厨房,等杂活干完之后就去了外头,就是做事的时候心里跟猫抓的一样,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厨房那边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