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苏老大一家进来,苏母连忙起身,向顾琮骅介绍道:“这是小槿的大哥大嫂。这位是小槿的丈夫,顾琮骅,是……是部队的首长。”
顾琮骅礼貌地站起身,微微点头:“大哥大嫂好。”
苏老大瞬间有些紧张,心里直打鼓:他怎么记得小妹不是嫁给一个乡下种地的,叫什么二狗来着?怎么突然成了部队首长了?
不过,他还是连忙回礼:“你好,你好。”
这时,李卫国和苏老三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李卫国将茶递给顾琮骅,顾琮骅接过茶,将怀里的苏砚递给苏槿,随后端起一杯茶,恭敬地递给苏父:“爸,您喝茶。”
苏父有些局促地接过茶,喝了一口,连声道:“好,好。”
紧接着,顾琮骅又端了一杯茶递给苏母:“妈,您喝茶。”
苏母也忙接过茶,喝了一口,笑的真诚。
似乎想到了什么,苏母突然起身进了里屋,拿出几张大团结,递给顾琮骅:“你们来得匆忙,我们也没提前准备,这点钱就当是改口费吧。”
顾琮骅大方地接过钱,笑着说道:“谢谢妈,谢谢爸。”
一旁的大嫂看到那几张大团结,心里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嘀咕:当年自己进门时,婆婆只给了一张大团结,怎么到小妹这儿就这么大方了?
正想着,顾琮骅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比苏母给的还要厚实不少。他双手递给苏父苏母,诚恳地说道:“这是孝敬您二老的,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对苏槿的养育之恩。”
苏母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苏父。苏父接过钱,转手又递给苏槿,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钱你拿着,嫁得远,父母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苏槿接过钱,眼眶一下子红了,低声应道:“爸,妈,我会的。”
这时,苏父才犹豫着开口问道:“苏砚他……”
顾琮骅坦然答道:“是我的儿子。”
苏母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仍有许多疑虑,只是不好当面问出口。
就在这时,苏老二端着从国营饭店买来的饭菜回来了。苏父见状,连忙招呼道:“先吃饭吧,老三,去把我珍藏的酒拿来,今天咱们好好喝一杯!”
第二天,苏家门口又围了一群探头探脑的邻居,昨日那辆军绿色吉普车再次出现时,车头红星在晨光下泛着光。
车尾卷起的尘土还没落下,就见苏母提着藤编行李箱出来,崭新的碎花的确良衬衫在风里簌簌作响。
\"哎呦秀兰!这是要出远门啊?\"王婶子攥着扫帚的手紧了紧,眼珠子黏在苏母脚上那双黑亮的小牛皮鞋上。
苏母还没答话,隔壁张嫂子突然一拍大腿:\"我说昨儿那军官给苏家搬了半车麦乳精!敢情是要接丈母娘去享福!\"这话像滚油锅里溅了水,人群嗡地炸开了。
李大爷烟杆往门框上磕了磕:\"老苏家的,你家二狗子不是在乡下刨地么?怎么......\"
\"什么二狗子!\"苏父突然挺直了佝偻多年的腰板,粗糙的指节轻轻掸了掸胸前并不存在的灰,\"人家琮骅是正儿八经的首长,昨儿给老大家孩子塞的上海奶糖,这么老贵——\"他故意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满意地看着人群倒抽冷气。
车后座忽然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苏砚扒着车窗探出小脑袋,脖颈上明晃晃挂着个银项圈。
苏母忙把外孙抱进怀里,真皮座椅被压得吱呀轻响,这声响落在乡邻耳中却比爆竹还响亮。
\"老苏啊!\"赵会计媳妇酸溜溜地扯嗓子喊,\"秀兰这趟去住多久?\"
苏父背着手踱到车门前,看着女婿亲自给老伴开车门,军用皮靴踩在黄土地上的闷响让他嗓门都洪亮起来:\"琮骅说让孩儿他妈住到苏槿毕业!要说还是大城市条件好,皇城根下,有澡堂子,有暖气管\"他故意拖长的尾音被引擎轰鸣淹没,吉普车扬起一道潇洒的尘烟,后视镜里映着整条街坊涨红的脸。
苏母的到来让整个家焕发了新的生机。这位历经风霜的妇人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当顾琮骅结束军区会议深夜归家,总能在保温饭盒里找到温热的参汤;而苏槿清晨推开房门时,永远能闻到厨房飘来的玫瑰米糕香气。
在权力中枢b市,顾琮骅如今又升了官职。他的日程表精确到分钟,但每周五傍晚雷打不动要推掉所有应酬——那是苏槿从文学院放假的时间。
而苏槿本可以在任何领域大展拳脚。但她生性淡泊,更愿意将时间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
有顾琮骅后,她确实不必为生计奔波,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月光漫过纱帘时,烟缸里的星火明明灭灭。顾琮骅喉结滚动着吐出薄雾,冷硬的下颌线擦过怀中人潮湿的鬓发。
苏槿伸手去够烟蒂,腕间红痕在暗处泛着釉色,指尖刚触到滤嘴便被扣住手腕按回枕上。
\"赵二狗该叫赵知远了。\"他掸落的烟灰\"越国老山轮战提的职位。\"
苏槿就着他的手深深吸气,火星骤然明亮映出唇角戏谑:\"二十岁的,怕是全军独一份?\"尾音消融在骤然倾轧的重量里,军用皮带扣硌着腰窝泛起凉意。
\"明天还要去学校。\"她挣动的膝弯撞翻烟缸,未熄的烟头在波斯地毯上烫出黑洞,\"顾琮骅!\"
暗色中传来金属咬合的轻响,男人带着硝烟味的唇舌碾过她颈间项链:\"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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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丝裹着槐花香沁入青石板,苏砚踩着虎头鞋在巷子里撒欢。忽然一个踉跄,整张小脸撞进藕荷色真丝旗袍里,甜腻的龙涎香霎时裹住他。
“砚砚,慢点跑。”苏母在后面追着苏砚,心里既无奈又好笑。
小家伙虽然才三岁,但跑起来像只小兔子,灵活得很。突然,苏砚一个没注意,撞上了一位妇人。
妇人年纪不小,约莫六十岁左右,穿着素雅,气质端庄。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被苏砚这么一撞,包差点掉在地上。她皱了皱眉,刚要开口,目光却落在了苏砚的脸上。
苏母赶紧追上来,蹲下身子拍了拍苏砚的衣服,轻声责备道:“砚砚,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给奶奶道歉。”
苏砚眨了眨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对不起。”
妇人却没有回应,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苏砚的脸,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突然伸手抓住了苏砚的小胳膊,声音有些激动:“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是谁?”
苏母见状,心里一紧,立刻将苏砚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妇人:“这位大姐,孩子还小,不懂事,已经给您道歉了。您别吓着他。”
妇人似乎没有听到苏母的话,依旧盯着苏砚,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苏母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抱起苏砚,轻声说道:“砚砚,我们回家吧。”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留下妇人愣在原地,目光依旧追随着苏砚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