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首望去,只见顾驰肖翻身下马,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晨露。他眉宇间带着长途奔波的倦色,却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凌厉气势。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
\"漠北三百里加急。\"他将乌木锦盒重重放在案几上,震得喜烛红泪四溅。待转向苏晓晓时,那双锐利的眸子却瞬间柔和下来:\"你要的雪莲。\"
苏晓晓眼中闪过惊喜,唇角不自觉扬起:\"你来啦。\"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顾驰肖冷峻的面容浮现一丝笑意,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碎发:\"你的医馆开业,我怎能不来?\"
这时,一阵清雅的沉水香随风飘来。
楚景睿执扇而来,月白色锦袍上银线绣着暗纹云龙,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步履从容,却在看到顾驰肖时眸光微闪。
\"祝苏姑娘开业大吉。\"他含笑拱手,声音温润如玉。余光扫过案上乌木锦盒时,执扇的指节微微泛白。
顾驰肖面色骤冷,不动声色地往苏晓晓身侧移了半步。
苏常渊脸色难看地领着家眷行礼:\"见过二皇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僵硬——毕竟这位不久前才退了与苏家的婚约。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苏家众人,却因苏槿隐在秦苒身后,谁都没注意到那抹素色身影。楚景睿的扇骨在掌心轻敲,忽然笑道:\"毅德侯好大的官威。\"他特意在\"侯\"字上顿了顿,尾音拖得绵长。
人群中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谁人不知,这毅德侯虽顶着爵位,却是朝中唯一没有实职的闲散侯爷。
苏晓晓垂眸掩去眼中快意,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抹弧度。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玉镯,翡翠映着日光,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苏常渊脸色铁青,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将满腹怨怼咽了回去。
他阴鸷地瞥了眼苏晓晓,对这个亲生女儿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就在这难堪的静默中,一道素白身影忽然越众而出。苏槿盈盈下拜,行礼的姿态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二皇子容禀,\"她声音轻柔却清晰,\"今日家父携阖家前来道贺,未及入门便听得苏姑娘出言不逊。父训子,本是天经地义,今日原是家姐大喜,何苦用'官威'二字寒了人心?\"
满堂哗然。
那些熟悉苏槿的宾客都瞪大了眼睛——这个平日里说话都不敢高声的第一才女,此刻竟敢直面最得圣心的皇子?她纤细的身子在晨风中微微发颤,可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折腰的白梅。
楚景睿手中的折扇\"咔\"地合拢。
晨光恰好漫过苏槿的侧脸,将她耳垂上那粒珍珠映得莹润生辉。少女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可那截露在袖外的指尖却死死掐着帕子,将布料绞出倔强的褶皱。
他心头微动——往日怎未发现,这苏家养女竟有如此风姿?
\"殿下?\"苏槿不安地轻唤,发间银簪的流苏跟着轻颤,在颈侧晃出一片细碎的光斑。
顾驰肖突然屈指弹了下剑鞘,金属嗡鸣惊醒了怔愣的众人。他眯眼打量苏槿发红的眼尾——那里凝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像极了漠北夜雾里的星子。
\"二皇子莫不是被迷住了?\"苏晓晓嗤笑出声,指甲刮过柜台上的雪莲,带起令人牙酸的声响。
楚景睿倏然回神,却见苏晓晓抱臂斜倚药柜,连个正眼都不曾给他。他抚过腰间蟠龙玉佩,眸色一沉。区区商女,仗着镇国公府的势,竟敢这般放肆?余光瞥见苏槿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仪态端庄,与苏晓晓的倨傲形成鲜明对比。他心头蓦地涌上一丝悔意——若当初没退婚......
\"晓晓说笑了。\"他忽然展颜,笑意却不达眼底,\"倒是本殿下失言了。\"
余光里,苏槿正小心翼翼地将苏常渊护在身后,行礼时裙摆绽开的弧度,恰似御花园里最规整的玉兰。
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掩去了眼中闪过的算计。
这时,掌柜快步上前,在苏晓晓耳边低声道:\"东家,吉时已到。\"
苏晓晓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红唇轻启:\"开业。\"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响起震天的鞭炮声,硝烟弥漫间,掌柜朗声宣布:\"今日天下第一堂开业大吉,所有药材诊金一律半价!\"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涌向柜台。可当价牌映入眼帘时,喧闹声戛然而止。
白发老妪颤抖着指向药柜:\"当归三钱要半吊钱?仁济堂才八十文!\"
\"这...这价比别家贵了一倍不止啊!\"一个布衣老者颤声道,手中的药方抖得哗哗作响。
\"太黑了!\"有人愤愤不平地拍着柜台,\"半价还比别家贵这么多?\"
苏晓晓不慌不忙地抚过柜台上的雪莲,指尖在金丝楠木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一分价钱一分货。\"她抬眸扫过众人,唇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我天下第一堂的药,值得这个价。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买回去试试。\"
几个衣着华贵的客人交换了下眼神,终于有人掏出了钱袋。苏晓晓看着他们迟疑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转身时裙摆扫过柜台,带起一阵名贵药材的清香。
不过半月,朱雀街的格局便彻底颠倒。
曾经门可罗雀的\"天下第一堂\",如今每日天未亮就排起长龙。那些最初骂着\"黑心\"的百姓,此刻却攥着银票挤在柜台前,只为抢购每日限量的青瓷瓶——里头盛着千金难求的\"回春露\"。
\"最后一瓶!\"掌柜刚举起瓷瓶,就被七八只手同时抓住。锦缎衣袖与粗布麻衣绞在一起,险些掀翻了药柜。
二楼雅间里,苏晓晓漫不经心地晃着琉璃盏。最近她使用灵泉次数太多,有些吃不消。
毕竟灵泉又不是不供量的,每日也就一壶。
\"东家,这月已是第三次涨价了。\"账房先生擦着冷汗,\"当真要卖五十两一瓶?\"
窗外突然传来喧哗。苏晓晓挑眉望去,竟是楚景睿的贴身侍卫在抢购。她轻笑一声:\"告诉顾将军,他要的'甘露',得用漠北的雪狼皮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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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兽首香炉吐出袅袅青烟,暗卫跪禀的声音惊散了浮动的烟纹:\"苏二姑娘今日仍宿在侯府西厢,巳时三刻在药圃采收紫苏,未时...\"
\"够了。\"楚琮安撂下朱笔,明黄袖口扫过案头堆积的奏折——全是弹劾毅德侯治家不严的折子。他望着窗外灼灼桃花,眼前却浮现那日月光下的少女。
赵全垂首候在珠帘外,听见帝王指节叩在龙纹案上的声响,三急两缓,这是要布暗棋的节奏。
\"传旨长乐宫,太后凤体欠安多日,该办场赏花宴祛祛晦气。\"楚琮安忽然起身,玄色龙纹常服掠过满地月光,\"着重提醒毅德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