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交替的鄱阳湖失去了往日的喧嚣,裸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湖滩。一条弯弯曲曲的大河汇聚了赣、辽、修等水系,日夜不息地向长江流去,各种形态的湖汊港湾就象大河伸出的或长或短的手臂将这片滩涂紧紧抓住。从空中看去,犹如一只有千万触手的大水怪匍伏在广茂的大地上。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钩冷月挂在一片随风飘荡的芦苇上。紧挨鲤鱼滩的苇塘无边无际,比人高的芦苇花穗象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摇曳起舞。
月上苇梢头,人约黄昏后。
张福贵和黄鳝在苇塘中快速地穿行。
\"都通知了吗?″
\"都通知了,一共十一家。″黄鳝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张头,这样好吗?\"
\"迟早要闹掰,晚下手不如早下手!他知道我和查鱼誓不两立,还把查鱼插进来,这是掺沙子,扔石头。竟然还收走我的女人,可恨!\"张福贵恶狠狠地说。缓了一下,又说,\"你不要担心,蟒哥早有安排。只是没想到,那王八蛋先下手了。\"
苇塘中一片收割了芦苇的地方,或坐或站了十来个人。
黄鳝拍了拍手,\"大家都到了。还是以前谈的,每次采砂,张所长占一股,我占半股。不要说我们拿的多,张所长还要打点上面,我手下还有几十名兄弟也要分一下。大家看还有什么要说的?\"
怎么保证我们采砂不被查?\"一个手持渔叉的中年渔民瓮声瓮气地问。
张福贵霸气地说,\"我来了就是保证!\"
众人都不吭声。
黄鳝,\"大家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和微信,没有特殊情况,都用微信联系。我们微信群,就叫<苇海似雪>。还有一句诗,月上苇梢头,人约三更后。今后一周内,我们水上巡查队都在三更后开始巡查,有事另行通知。\"
众人随即散去。
张福贵长叹一声。
黄鳝小心翼翼地问,\"张头,有心事?\"
\"那小子必须做掉。\"
\"出了人命案怕不好收拾。\"
\"哪一年不出几件命案?安排得好,做得隐蔽,就不怕!这个事我还要好好想想。唉,一直心情不舒服,帮我找个妹子来?\"
黄鳝喜笑颜开。\"温泉来了几个湖南妹子,我去找一个来。带到哪里?\"
\"到秀峰去开两间房吧,我们都快活一下。不要带回来了,影响不好。\"
折腾了一夜的张福贵被秀峰茂密树林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在林荫道上小跑一圈,看着被朝阳染红的香炉峰,有些恶趣味的想着晚上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咧开嘴笑了。
张福贵一直跟着阿蟒在道上混。开始,阿蟒在江洲四码头卖鱼,他就做小伙计,把秤,剖鱼,刮鳞。阿蟒在大世界歌舞厅做保安队长,他就做保安。阿蟒承包停车场,他就管理停车场。阿蟒创办汽车修理场,他就在汽修场当经理。阿蟒越来越有钱了,开饭店,开砂石厂,买船到江湖偷砂,创办房地产公司,终成江洲黑社会的大哥大,他也水涨船高,手下有了帮兄弟。黄鳝就是那时跟着他的。阿蟒犯的事多,与警界的交道也不少。从派出所到分局,几进几出,从阶下囚到座上宾,江洲警方的一把手也成了阿蟒的朋友。阿蟒需要有自己的心腹成为警方的一员,张福贵被选上了。一番操作,张福贵成了警官。张福贵为人阴挚,心机深沉,努力漂白自已,居然连续几年被评为优秀公务员。根据阿蟒的需要,他时而是治安民警,时而是刑侦民警,甚至还在看守所和戒毒所都干过。最后被调到了鄱阳湖边的一个派出所,还弄到了派出所副所长兼警务站站长这么一个职务。官不大,权力不小,来钱很是容易。
而江洲黑社会,也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经过一系列的冲突融合,阿蟒和顺子,安徽的船老板,湖北的三教九流,揉合在一起了。资产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数十亿的规模,产业包括房地产,砂石建材,饭店歌厅,生产企业。顺子当了一把手,阿蟒则屈居副总。
查鱼的出现,使张福贵差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开始,他以为查鱼不过是一个随手可以捻死的蝼蚁,肉头收了查鱼的虾篓,他再用新鲜的河虾讨好一下来检查工作的警局的副局长。后来,阿蟒要张福贵教训一下彭氏兄弟,主要是敲打一下合作的船老板。彭氏兄弟就是船老板派来想把持湖砂过驳的。小花洗脚屋充当了钓饵。嫖娼的彭氏兄弟只能任他拿揑。当发现彭氏兄弟还携带了三十万后,他示意肉头把彭氏兄弟处理了,然后拿查鱼去顶罪。当然查鱼也必须死!才能死无对证。
谁知查鱼不但没死,还找到了彭氏兄弟的尸体,录下了肉头的口供。并把录音发给省市各级警务部门。查鱼不死,肉头就必须要畏罪自杀!小花也要除掉,否则很容易从蛛丝蚂迹中把他张福贵挖出来。
想到小花火热的胴体,张福贵还是心中一软,没有下手。
阿蟒把张福贵招到江洲,一阵拳脚招待,使他成了熊猫眼,塌鼻子,歪嘴巴。他这才知道,省市工作组雷声大,雨点小,不是他做的滴水不漏,而是有高人出手,帮他挡了一灾。高人出手,自然是一番操作。但不能留后患。
他只能找人将查鱼引出,再弄死小花,把这个锅扣到查鱼的头上。谁知,还是失败了。
到船上的致命一击,到鲤鱼宴上的比试,一败再败,一败涂地。
他恐惧了,心中有了阴影。要消除阴影,必须干掉查鱼。但是,能干掉吗?
查鱼怎么会有这样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