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音进宫谢恩的地方是皇后的坤宁宫。
大殿内,皇后端坐于上,谢南音俯首恭敬谢恩。
免礼过后,谢南音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
“孙夫人前几日说的严母教子的故事好听,再给本宫讲一次吧。”
谢南音再次说起前几日的故事。
“从前,有位行二的公子生性聪慧,在母亲的教导下三岁启蒙,五岁进学堂。那位母亲生性严厉,见自己的儿子习字时有咬手指的习惯,便给他的手指涂上苦涩的汁水和药粉……”
谢南音讲完,皇后懒洋洋地问道:“这些事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不知何时,殿内伺候的下人退了出去,皇后的心腹花嬷嬷守在门口。
天空聚集了一层乌云,似乎就要下起大雪来,殿内变得有些昏暗。
皇后终于问到这个问题,谢南音抬头却看不清皇后的神情。
她沉声答道:“这是臣妇夫君的幼年经历,他走失多年,却始终记得母亲对自己的教导,也正是这些教导让他接连夺魁。如今他成了状元郎,还感叹严母亦有一片慈爱之心,常常对臣妇回忆起幼年之事。”
晦暗不明的殿内更显庄严,谢南音衣袖掩藏下的双手早已变得汗津津的,她握紧拳头继续说。
“他记忆里的母亲如同娘娘一般高贵雍容,在陛下身边侍奉文书后,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只是顾及皇家威严,不敢直言。臣妇斗胆给太后娘娘讲故事时加入了这些情节,果然,娘娘懂得。”
“世间巧合之事何其多。”皇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娘娘说的是。”谢南音恭敬说道,“所以臣妇的夫君状元及第时并未选择当众认亲,他一无所有,只记得从小与母亲相处时的些许日常。”
谢南音越说声音越小,皇后却听得愈发分明。
“这些微末小事娘娘记得却不相信,更何况是日理万机、从未与他朝夕相处过的陛下。”
皇后记得这些事,所以有这次单独会面的机会。
她说的事不算罕见,为了取悦太后还刻意矫饰,说不得这些事都是听人说的,毕竟这么多年皇后宫里总有放出去的宫女。
谢南音见皇后不说话,兀自说起了孙行湘除她之外从未对他人言的一件事。
“臣妇夫君三岁起便开始日夜苦读,一日不敢停歇,早早被戒了奶,他的母亲还不许他咬手指,可大他一岁的哥哥还有奶娘。”
这时稍稍富贵的人家都会看孩子的身体情况再决定什么时候戒奶,早的一岁左右,正常的两三岁,除了极个别身子不好的则会养到七八岁才戒奶,就像前朝末帝被纵容到七岁才戒奶。
孙行湘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戒奶,但他小时候一直习惯性地吮吸手指,直到看到大皇子五六岁还在吃奶,便明白了自己动作的由来。
他观察良久,趁着皇后午睡时溜进了大皇子的房间。
躲在桌下待奶娘将大皇子哄睡后,他钻出来,扑进大哥奶娘的怀里。
奶娘知道皇后对二皇子十分严格,一开始并不敢给他喂奶,跪地乞求二皇子不要为难她。
可捱不过二皇子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她,终于同意了。
久违的安心的感觉袭来,二皇子陷入沉睡,正想好好睡一觉,就被皇后发现了。
皇后处置了这个奶娘后,给大皇子换了新的奶娘。
二皇子虽未受惩罚,可每日的课业增加了许多,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这些回忆对孙行湘而言是痛苦的,可他必须美化成甜蜜的回忆让谢南音转述,以激起皇后心底的柔软。
皇后略有动容,似乎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北盛旧都皇宫里她与建和帝仅剩的和谐。
她几乎确定了,那就是她的孩子。
那孩子果然如同她设想的一样优秀,也只有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才配做她的儿子。
状元郎说他曾见过她,可魏皇后并无印象。
过了几日,她将后宫事务汇报给建和帝时,趁机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状元郎。
俊美如玉,仅一眼,就能让她的八成肯定变为九成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