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荒漠，吹得人睁不开眼。
倩儿站在沙丘上，头发被吹乱了，她抬手往后一拨，看见刚才他们出来的那片地正在往下陷。地面裂开大口子，碎石和黄沙一起往里灌，像是有个巨兽在下面张着嘴。
“塌了。”乐天坐在地上，喘着气，“真塌了。”
贝贝缩在倩儿肩头，嘴里还嚼着明心果，尾巴尖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它没说话，耳朵却贴着脑袋，明显不太舒服。
星辰站在最前面，一手按在剑柄上，目光盯着那片塌陷的区域。他没动，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最后一刻确认——有没有遗漏，有没有异常。
碧落仙子从袖中抽出药杵，轻轻一点地面。一道青光扫过，显示周围三十丈内已无活物气息。
“没人追上来。”她说。
“不是追的人。”星辰开口，“是这地方自己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远处轰的一声，整片废墟猛地一沉，黄沙冲天而起，像是一道沙柱直插云霄。几块残破的石板被抛到半空，又砸进沙里，眨眼就不见了。
倩儿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别靠近！”碧落仙子立刻出声，“余震还没停，随时可能二次崩塌！”
星辰转身，一步挡在她面前。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盖住她的脚尖。
“你看什么？”他问。
倩儿摇头：“我……好像听见声音了。”
“幻觉。”碧落仙子冷着脸，“灵力耗损太大，神识容易错乱。”
“不是幻觉。”乐天突然说，“我也听到了。”
他扶着膝盖站起来，脸色还有点白，但眼神已经清醒了。他指着塌陷中心的方向：“像是钟声，一下一下的，隔着沙也能传出来。”
贝贝耳朵竖了起来，绒毛微微炸开。
“不止钟。”它小声说，“还有呼吸。”
众人一静。
风还在吹，沙还在落，可这片荒漠确实安静得反常。没有虫鸣，没有夜鸟，连远处的风声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唯有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钟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星辰眯起眼，雷息悄然外放，在空中织成一张细网。片刻后，他收回手。
“阵基彻底断裂。”他说，“再留就是找死。”
“可要是里面还有东西呢？”倩儿低声问。
“那就让它埋着。”碧落仙子把药杵收进袖子，“有些东西不该被人拿到，更不该重见天日。”
“比如血影留下的？”乐天接话。
“比如任何跟‘藏宝阁’有关的东西。”她冷冷看他一眼，“你刚才差点为一根弦送命，现在还想往回钻？”
“我没说要回去。”乐天摊手，“我就问问。”
星辰没再说话，转身走向众人。他站定后，斩月出鞘三寸，雷光微闪。
“准备走。”他说，“御剑飞行，保持队形。”
“等等。”倩儿从腰间取下药瓶，倒出一粒丹丸吞下。她指尖泛起淡淡光晕，那是净化之力恢复的征兆。
贝贝跳下来，蹭了蹭她腿边：“你要飞？别半路掉下来，我可不背你。”
“你背不动。”她笑了笑，“我自己能行。”
五人腾空而起。
星辰在前引路，剑光划破夜色，照亮前方百丈。倩儿紧随其后，脚下有微弱光芒托着身形。乐天靠碧落仙子给的提气丹勉强维持高度，飞得歪歪斜斜。贝贝趴在倩儿肩头，两只耳朵耷拉着，显然困了。
碧落仙子殿后，手中药杵不时扫过下方，监测地脉波动。
就在他们飞出约三百丈时，身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光。
众人回头。
只见原本遗迹所在的位置，沙尘骤然向中间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黄沙如水流般旋转，中心处透出一道血红色的光，一闪即逝。
紧接着，一声低沉的钟响荡开。
不是悠扬，也不是清越，而是带着某种压迫感，像是敲在人心口上。
乐天一个踉跄，差点从空中摔下去。
星辰反手一挥，雷光缠上他腰间，将他拽稳。
“别回头！”星辰喝道，“全速前进！”
五人加速飞行，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片沙暴。
他们在一处高坡落下。地面坚硬，四周开阔，适合暂歇。
乐天一屁股坐倒，抱着琵琶哼都不哼了。
“这次真是捡回一条命。”他仰头看天，“下次谁要说闯古迹，我拿糖葫芦堵他嘴。”
“你刚才差点为一颗果子折返回去。”贝贝睁开眼，“还好我咬了你一口。”
“那是本能反应！”他瞪眼，“明心果百年才结一次，错过等十年！”
“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掀你琵琶。”
“来啊，看你能不能碰着。”
两人斗嘴的声音在夜风里飘着，反而让人心里踏实了些。
倩儿走到边缘，望着远方那片已被黄沙覆盖的区域。那里什么都看不到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丝异样，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又像是被遗忘了。
星辰走到她身边，没说话，只是站着。
过了会儿，他说：“你不该迟疑。”
“我知道。”她点头，“但我总觉得……我们漏了什么。”
“漏了也回不去了。”
“嗯。”
她低头看着手中药瓶，里面的液体微微晃动，颜色比之前深了一点。
碧落仙子走过来，看了她一眼：“别想太多。那地方本就不该存在，现在埋了，对谁都好。”
“可那个门……”
“藏宝阁？”碧落仙子冷笑，“名字听着像宝库，其实更像坟墓。血影不会留下真正的好东西，只会设局等人往里跳。”
“那他为什么要警告？”
“也许是他自己也怕。”乐天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怕有人打开不该开的盒子。”
“那你怕不怕？”贝贝抬头看他。
“我当然怕。”他理直气壮，“但我更怕饿肚子。”
贝贝翻个白眼，跳回倩儿肩上。
星辰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荒漠。
风沙已经平息，夜空清澈，星子低垂。
一切归于寂静。
他收剑入鞘，转身面向众人。
“休息两个时辰。”他说，“然后出发。”
“去哪儿？”乐天问。
“极西。”
“哦。”乐天躺下，“那我还得睡久点，长途飞行最耗体力。”
“你刚才飞得像块石头。”贝贝趴在他肚子上，“压我都快压扁了。”
“你明明挺享受。”
“谁享受了！”
两人又吵起来，声音混着夜风传出去很远。
碧落仙子默默检查丹方，手指抚过玉简表面的裂痕。
倩儿靠着一块岩石坐下，闭上眼。
她没睡着。
她听见心跳声，自己的，还有别的。
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从身体深处响起。
咚、咚、咚。
和那钟声一样节奏。
她睁开眼，看向掌心。
指尖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