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眨了一下。
星辰的手还握着剑，雷光在经脉里跳动。他盯着裂痕深处的黑瞳，忽然松开了与倩儿相连的手。
“它在看我。”他说。
话音刚落，一股寒意顺着地面爬上来，像是有人把冰水倒进了骨头缝里。贝贝耳朵一竖，尾巴猛地甩开，炸出一圈琉璃色的光。
“别让它进你脑子！”它吼了一声，直接跃到引雷梭顶端，两只前爪死死抱住金属杆。
乐天靠在墙边，手指还在断弦上滑了一下。琵琶早裂了口，声音哑得像风吹破布，但他没停。一段低音响起，震得空气微微发颤。
碧落仙子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血。炼丹炉只剩半边，炉身布满裂纹，可她还是把它推到了星图边缘，挡在裂缝正前方。
“撑住。”她说。
倩儿跪在地上，指尖贴着石板，净化之力一点点渗进去。白光像细线，缠住裂缝的边缘，不让它再扩大。她的呼吸变重，额头冒出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
星辰退后三步，斩月剑尖点地。
他闭上眼，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的瞬间，寒潭的记忆涌上来——黑色的水，冰冷的锁链，还有那道封印在他胸口的符咒。他记得自己曾经喊过，没人应。他记得自己挣扎过，越挣越紧。
现在那只眼睛也在用同样的方式看他，像要把他拉回去。
他睁开眼，雷光从眼底炸开。
“不是封印它。”他说，“是把它烧干净。”
他抬起左手，按在心口。皮肤下一道闪电形状的印记开始发烫，颜色由灰转亮，最后变成刺目的银白。
贝贝突然叫了一声：“你要用那个？！”
“九雷归寂诀。”星辰说，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家族禁术，以命换雷。”
乐天的手顿住了。
“你疯了？”他抬头，“你死了谁收尾？”
“所以你们要帮我。”星辰没有回头，“我撑不住的时候，有人得接住这股力。”
碧落仙子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一颗丹药。药丸通体漆黑，表面浮着一层金丝。她一口吞下，炼丹炉立刻喷出一股赤焰，化作屏障罩住整个星图区域。
“给你三十息。”她说，“多一秒，我不保。”
星辰点头，右手握紧斩月，左手划过剑身。鲜血顺着剑刃流下，在接触到星图的刹那，整座大阵嗡的一声震响。
雷云从虚空中聚拢，压了下来。
倩儿猛地抬头，看到星辰的身影被雷光包围。他的衣袍开始碎裂，皮肤出现细密裂痕，每一处伤口都往外迸着电光。
“不行！”她爬起来，往前冲了一步。
一道雷幕横在她面前，把她逼退。
“让我过去！”她拍向雷幕，手掌被弹开，整个人摔在地上。
星辰站在中央，缓缓抬头。他的眼睛已经全白，看不见瞳孔。他举起剑，对着天空。
“来。”他说。
第一道雷落下时，整座宫殿都在抖。石块从天花板掉下来，砸在地上碎成粉末。第二道雷贯穿他的肩膀，他没动。第三道雷劈进左腿，膝盖一弯，又撑住了。
九道神雷，一道比一道猛。
第九刀落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雷光吞没。斩月剑发出刺耳的鸣叫，剑身出现裂纹，可那股力量却越来越强。
贝贝咬牙，猛地用脑袋撞向引雷梭底部。一声闷响，它嘴角流出金色液体。但引雷梭立刻亮了起来，顶端射出一道光柱，直冲星辰手中。
“接住！”它嘶吼。
光柱与雷流交汇，斩月剑上的裂纹开始发光。
星辰转身，面向封印裂缝。
他挥剑。
雷光如瀑布倾泻，轰向那道黑瞳。
黑瞳猛地收缩，裂缝剧烈震动，像是要炸开。一只手臂再次伸出，还没完全探出来就被雷流击中，瞬间碳化，碎成灰。
“它在退！”乐天大喊，“继续！”
星辰没有回应。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崩解，指尖一块块脱落，化作光点消散。但他仍站着，剑举在头顶，雷光不断从体内涌出。
倩儿趴在地上，双手重新贴回石板。她把最后一点灵力压出去，净化之力顺着地面蔓延，缠上雷流，一起灌入裂缝。
白光与雷光交织，像两条绳子拧在一起，死死勒住那团黑影。
裂缝发出嘶吼，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直接打在人的识海里。乐天抱着头滚倒在地，琵琶脱手。碧落仙子靠着墙，牙齿咬出血，可手里的药杵始终没放。
“快……”她喘着气，“快结束了……”
裂缝一点点缩小。
那只眼睛还在，但已经模糊，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墨迹。
星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五指只剩下三根完整，其余的正在化光。他转头看向倩儿。
她满脸是泪，可还在笑。
他张了嘴，声音几乎听不见：“这次……换我护你。”
说完，他用尽最后力气，把剑狠狠劈下。
雷光轰然炸开，照亮整个地下宫殿。
裂缝剧烈抽搐，黑瞳猛地睁大，随后被白光彻底吞没。一声闷响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星辰的身体晃了晃。
他单膝跪地，剑插在面前，支撑着没有倒下。雷光还在体内流动，可已经微弱得像风中的火苗。
倩儿爬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她的手在抖，嘴唇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乐天撑着地坐起来，捡回琵琶。琴弦断了七根，只剩一根孤零零挂着。他摸了摸，咧嘴笑了下。
“你还挺能扛。”他对星辰说。
星辰没回答。
他的眼睛慢慢恢复颜色，可眼神空得吓人。
贝贝从引雷梭上跳下来，落在倩儿肩头。它小了一圈，毛色发暗，耳朵耷拉着。但它还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倩儿的脸。
“封住了。”它说。
碧落仙子走过来，检查炼丹炉。炉盖碎了，药液漏了一半。她叹了口气，把炉子收进袖子里。
“能活下来就行。”她说。
倩儿抬头看着裂缝的位置。那里只剩一道浅痕，像是被火烧过的木头表面。她伸手碰了碰，没有阻力，也没有寒意。
“真的……关上了？”她问。
没人说话。
过了几秒，星辰动了一下。他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栽倒。倩儿赶紧扶住他。
“别硬撑。”她说。
他靠着她，慢慢站直。斩月剑还插在地里，剑身布满裂痕，可他没去拔。
“它还会醒。”他说，“只要有人再打开阵眼，它就能回来。”
“那就别让人碰。”乐天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下次我带辣椒味解毒丹来，专治这种阴魂不散的玩意。”
贝贝哼了一声：“你那破药上次把我舌头麻了三天。”
“那是意外！”
碧落仙子走到星图中心，蹲下查看符文。原本黯淡的线条重新亮起，虽然微弱，但运转正常。
“阵法稳定了。”她说，“至少十年内不会出问题。”
倩儿点点头，低头看星辰。他的脸色灰白，呼吸很浅。她握住他的手，发现温度低得吓人。
“你还好吗？”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外面传来一阵震动，像是山体在轻微移动。灰尘从天花板飘落，掉在众人头上肩上。
“出口要封了。”碧落说，“这是封印完成的信号。”
“我们怎么出去？”乐天问。
“等上面的人挖。”她冷笑，“反正他们总爱管闲事。”
倩儿扶着星辰往角落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让他靠墙坐下，自己坐在旁边，把他的手放在掌心捂着。
贝贝蜷在她脚边，闭上眼。尾巴尖轻轻抖了一下，粘着的糖渣掉了下来。
乐天盘腿坐下，把断琵琶放在膝盖上。他试着拨了下最后一根弦，发出“铮”的一声。
碧落仙子靠着对面墙，闭目调息。她手里还攥着药杵，指节发白。
星辰靠在墙上，慢慢滑下一寸。
他的眼皮垂下来，呼吸更轻。
倩儿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有一点血迹。
她伸手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