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赏烟花之后,胤禛对胤祚热情了许多,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只默默的看着,时常主动上前搭话,也经常发出邀请。
胤祚欣然应邀,他对于主动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是很乐意去接住的。
兄弟俩并肩的场景多了许多,宫里有心人都看在眼里。
也有的暗戳戳的想在皇贵妃那边上眼药,你瞧瞧呀,养子和他亲弟弟可亲近了,现在是跟他弟弟越走越近,以后呀,说不定就是和德妃越走越近了。
有不少人想看笑话,或者想阴德妃一把,这宫里看德妃不顺眼的也不少,毕竟啊,这上头位置就那么多,你德妃爬上去了,将那位置牢牢的占着,让后头的人怎么办呢?
或者说,有些人看德妃过得比她们好,心里就不高兴,就算无冤无仇的,可也没什么交情呀,宫里的新鲜事少,若能看着皇贵妃和德妃攀咬起来,哟,这日子就有趣了。
这种想法不在少数。
尤其是宫里的老人,她们可早见过当年德妃和皇贵妃之间的恩怨。
那可是个活生生的孩子,让人家养着,规矩是规矩,可人心都是肉长,怨不了规矩,不就只能怨人吗?
心里不痛快,总要有个能埋怨的地方,才能有个发泄之处。
那些渴望看笑话的嫔妃们,半推半就,暗地里推波助澜。
可惜这回佟佳氏并没有做什么,她病着,却没糊涂了。
孩子小的时候,就怕心被别人笼络过去。
可孩子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再这个不许那个不让,处处限制着,就会让孩子和额娘生分了。
阿哥慢慢长大,她清楚的知道,胤禛被她养了这么多年,嘴上叫着她为额娘,心里也认她这个额娘,这么多年了,就算再告诉他德妃是他的生母,孰轻孰重,佟佳氏是有信心的。
小时候严防死守,长大了再如此,胤禛是个聪明孩子,他会有疑心的,她这个当额娘的也不舍得儿子委屈,与人相交,随其心意。
德妃是个聪明人,佟佳氏一直知道,她不会犯糊涂。
又灌下一碗苦药,佟佳氏有些烦闷,冬日里炭盆烧的旺,整个内室都暖融融的,甚至因为这座宫殿的主人病着,炭火烧的格外多,烤的空气都变得干躁,怕吹了凉风还不能开窗,屋内更是闷。
室内闷,心也闷。
佟佳氏想着胤禛和她说的元宵那日的盛况,有些意动,又有些后悔和遗憾,未能一观,倒是可惜了。
想到那孩子说起他看到烟花和条幅的表情,佟佳氏脸上浮起个浅浅的笑,尤带病容的脸上明媚了许多,终于不再暮气沉沉。
胤禛有抱负呀……
佟佳氏心里自豪,又甜滋滋的。
这是她教出的孩子,优秀,心怀天下,又有能力。
等以后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如何不能?
胤禛上朝后,自有他的一番作为。
她要看着她的儿子,扬名立万,名满天下,名留青史。
佟佳氏无比的确信,数年后,胤禛功劳也会有人称赞,因为,这个孩子有那个心。
她情绪有些激动,连带着咳嗽了好几声,喉间有些痰堵得胸口发闷。
贴身伺候的宫人赶快迎上前来,给皇贵妃顺气。
佟佳氏清了好几下嗓子,猛咳了一会,将那堵在胸口的气咳了出来,嗓子也轻松了。
宫女看着佟佳氏还在看那些账册,终是忍不住开口相劝:
“娘娘,您如今病着,正是元气大伤需要歇息的时候,这些……不如明日再看吧。”
佟佳氏不置可否,那宫女一咬牙,将四阿哥搬了出来。
“娘娘,阿哥特意嘱咐了,让奴婢们万万不可让您操劳,阿哥一片孝心,娘娘……”
听了这话,佟佳氏才让人将东西都撤下去。
“这些就不用告诉他了,胤禛读书辛苦,身上又担着不少担子,那什么工程正需要他加班加点的盯着,免得他再为我这事分心劳神。”
佟佳氏柔和了眉眼,这次烟花她没能陪胤禛去看,下次,等她身子好了,一定陪他去。
那孩子心思重,许多事不和外人言,她这个当额娘的若在,也能告诉他——
额娘为他骄傲。
佟佳氏这段时间病着也是闲着,就总会想许多事,想着想着,有些想法就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她总想着不能多夸孩子,就像表哥嘱咐的那样,慈母多败儿,阿哥若整日的夸赞,会让他志得意满,忘乎所以。
她自然是听表哥的话的,她对胤禛的教育上心,却鲜少夸他。
这段时间她思来想去,却想着——胤禛是个优秀的孩子,多自苦慎独,从不骄傲自大,她该多夸几句才是。
表哥很少夸人,对儿子们更甚,胤禛做的再好,得到的夸赞也少。
她可以多夸夸他的,胤禛这个年岁,慢慢的就要变成大人了。
佟佳氏脸上带着浅笑,眼中满是笑意和温情,想着胤禛,心里像含着一颗蜜糖。
是了,她可以……
惠妃僵直,荣妃懦弱,德妃溺爱,宜妃跋扈,钮祜禄贵妃不思进取,养出的孩子,大阿哥鲁莽暴戾,三阿哥冷漠少言,六阿哥淘气纨绔,五阿哥平凡懒惰,十阿哥更是整日里只知道疯玩,在上书房课业一塌糊涂。
其余皇子,都不如胤禛。
也只有太子是表哥和太皇太后亲自教养长大的,略胜一筹,为诸子表率。
佟佳氏这么想着,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本是半倚靠在床榻上看账册的,这会儿是要下床,宫人们立刻一窝蜂的簇拥而上,伺候着她起身。
佟佳氏装扮好了,往暖阁走,她想去写点东西。
人病了,很多想法忘得快,可能上一刻钟还想着,转身就忘记了,她要将一些想法记下来,也好说给胤禛听。
还有一些,是她该做的,胤禛慢慢大了,她这个额娘该怎么做,病中的这段感悟,都要记下来。
等过段时日她再慢慢看,也好捋顺自己的思路。
佟佳氏提笔蘸墨,认真将所想之意记在宣纸上,等笔墨干了,才让人用火漆封缄了,夹在她刚看过的书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