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也就是航行进入第四天早上的时候,叶向南来到了医务室。
他看见了卢锡安带来的那只兔子,还活着。
“你猜测的没错,你说的那块芯片,我刚取出来了。”安柏不久前给兔子做了个小手术,把芯片取了出来。
“兔子没事?”叶向南没想到原来这么简单。
“哇,你这人平时不怎么说话,想法倒是挺变态,你很想它有事?摸到大概位置就可以动刀了。”安柏摸了摸兔子,把它放回了笼子里。
叶向南撇眼看见兔子的身上,果然只刮掉了一些皮毛跟留下了一个小的创口。
至于那块芯片,安柏用塑封袋包起来交给了叶向南。
“还是你的技术厉害。”叶向南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塞到了口袋里。
“过奖了。”安柏礼貌一笑。
叶向南不急着离开。
“对了,卢锡安还在的那几天,有找你要过什么药物吗?”
安柏回想了一下。
“说起来,第一天,他就来找我要过安眠药,他说他睡得不好。”
“你给了吗?”安眠药?是他真的需要还是他一开始的计划是想拿安眠药放饭菜里吗?
只不过,这片海域,既没有其他船,又没有信号,即便在这里把我们都放倒了又能怎样?而且,安柏也不是傻子,即便给,也不可能给大的剂量。
“没有,我说,你要找下保安官做下评估才行。然后他就说太麻烦了,先试着睡一晚再说。”安柏回答到。
果然。
所有人上飞机前都要做严密的检查,除了申报物品,是没有东西可以带上飞机的。
药品,只可能在安柏这里有。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找你要的吗?”
“我刚跟他一起去看船舱的时候就问了。这个事情不久后,他就选了说要医务室旁边的房间。”
“结果他就没再要了对吗?”难怪他要自己在仓库找材料制备。但他为什么一定要搞这些东西,就为了让我们身体不舒服?仅此而已?
“对,不过我还是留了个心眼,医务室出入都锁上了门。这两天戴维也说他在门口值班去个厕所回来偶尔就看见卢锡安站在我门前。我当时没多想就没跟你说了。”
“那你还挺聪明。”
“那是。”安柏嘿嘿笑了两下。
“所以,卢锡安是故意...”她接着又继续问到,只不过又不好把对死者的怀疑说出口。
“不,还不清楚...另外,我希望你把这个小手术当做是我对你的请求,不要告诉其他人,包括柯特。”
安柏有些意外。
“队长也不行吗?”
“对,卢锡安的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一点。”叶向南没再继续解释。
“好吧,明白了。”安柏不再多问,会意地打了个oK手势。
总的来说,叶向南对安柏还是比较放心的,她基本只专注在自己的模块上,很少参合一些有的没的事,起码从这点上,比起总要打听点什么的莫里班长更让叶向南省心。
离开医务室后,叶向南揉了揉眼睛,才来到柯特所在控制区。他一个晚上几乎都没有睡着,只是听着那雨声,生怕又有什么变故的发生。
从心态来讲,作为局外人的基本想法没有变化,不过,等事情发生再去被动应对,那感觉也并不好。
航程进入的第四天,信号变得更差了,别说发送的信号,就连接收的,也是时有时无,这样的环境配合着停雨的海面上开始看见的部分浮冰,让人有种莫名的无聊与焦虑。
柯特看见叶向南这么早就来接班,惊讶之余又觉是情理之中。毕竟,他自己也是一个晚上想打个瞌睡也做不到。
打过招呼后,叶向南主动讲述许多柯特离开之后的调查。
当然,撇去了‘极地恶灵’的故事,还有他对古德里无端的不放心。起码,涉及卢锡安的性取向以及他精神层面可能的不稳定,倒是如实跟柯特讨论了一番。
而那些听上去不过是个人偏好的问题,柯特其实不在意。
“你是说,在我们的饭菜里搞小动作,有可能是卢锡安受到了某种命令,有意为之的?”在颅内过滤了一遍信息后,柯特得出了他的问题。
“很有可能。”
柯特看了一眼外面的茫茫漆黑,才又看着叶向南,问“为了什么?”
叶向南茫然地摇着头。
“不知道。不过,根据目前掌握的任务目标来看,似乎没有人需要渗透到这个地步的需要。”
柯特沉思了片刻,又道“不对啊,如果我们前天的假设是对的,那会不会有人也想知道那个岛上的秘密?”
“你是指病毒?”
“或许吧。可我觉得所谓的秘密,可能还不止这个。”柯特当然不会一口咬定一个没有根据的推测。
“唔...”叶向南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那这样的话,前提是,这个实体,是一个足以与Atom系统抗衡的力量。”
然而叶向南假设这个秘密不是所谓的‘病毒’,哪怕仅仅是出于干扰或是阻挠任务的进行,这恐怕都是需要莫大的力量的,不光是经济,更是政治。
出于任务的保密层级,能够提前对任务组成员进行介入的,只有可能是上传下达的这条线里出现的某些情报上的纰漏。
“联邦军队?”柯特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具有与控制整个社会的Atom系统相匹敌的情报能力,由各国国防力量改组后的联邦军队是为数不多的可能。
可叶向南却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大像,如果这样,只要航线是完全自动的,单机的,为什么不让那四个军人直接把我们控制起来更有效率?而且很难想象军队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派人进入任务组的。”
“还是某些对国际联邦化有其他想法的大国?”
“不好说。我不想把事情想得过于巨大化。”他摇着头,心中虽有这样的隐忧,但当下还是应该基于现状做处理。
柯特没有马上接过话,只是沉默了好一阵子。
“然后,他自己也没有承受住压力,选择了自杀?”柯特自然也不想把这个事件添加猜想后,把影响扩散到所有人的身上。这对后续的工作除了增加不信任外,没有任何好处。
“大体是这么回事吧。”叶向南想起卢锡安尸体的嘴上挂着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也知道这个解释有许多说不过去的点,可目前只能这样。
“但他好像是笑着的。”柯特也注意到。
“或许是得到了解脱的感觉?”叶向南不想再讨论这个事,只好继续敷衍。
“唔...好吧。那既然人现在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柯特做了个切割开来的手势。
叶向南没有回答。
柯特没有勉强,他也猜到这位‘第二监视者’可能还要继续做点什么。
“行,我明白了。我就还是以孤立事件的调查结果向他们重申吧,昨晚沟通过后,芬利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说起这个,你有问过芬利,他跟卢锡安之间的交集吗?”
“稍微提了一下吧。”
“怎样?”
“有,但很少,充其量也就在做饭时搭了把手。涉及领域、所属、国籍都不一样,他之所以不安更主要是出于对同龄人的惋惜。”
“这样,我知道了。”叶向南点点头,暂时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说罢,交班给叶向南后的柯特就要离开控制区。
“队长,你对古德里教授这个人,有什么看法?”不过临别前,叶向南还是叫住了他。
“看法?”柯特一脸莫名。
“你跟他有接触吗?”因为相比于这个身份不明的芬利,古德里的言行反倒更令人在意。
“有啊,不时聊聊天什么的。怎么了?”
“那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印象吗?还挺好的。除了邀请他来玩桌面游戏每次都不大给面子。”告别了严肃话题后的柯特无奈地咧开了嘴。
“这种好,有让你想起某个亲近的人吗?”
叶向南问题的不断深入,让柯特不得不又转过身来。
“噢,他让我想起了一个老上司,说话的方式,聊的话题等等。”
“那那个老上司是个什么人?”
柯特挠了挠腮帮子。
“这还有点久远了。他人挺好的,是我刚开始当调查员时候的师傅,话虽然不多,倒是教了我很多东西,甚至有次环境调查发生了滑坡也是他救了我一命。”
柯特中断了回忆,反问道“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口问问。”
叶向南不会问没用的问题,这点柯特在第一天就知道。
“诶?你该不会是怀疑教授吧?可你刚不是还说...”
“不是不是。”叶向南立马摆手否认。“卢锡安的死因没有疑点。我只是看教授挺活跃的,在想会不会也知道点什么。”
“噢,他好像跟每个人都处理地挺好。”柯特恍然大悟。“也对,应该找他了解下。说不定人类学家就是这么个作用。”
柯特说完又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叶向南也无奈跟着笑了两声后,前者才满足地离开了控制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