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向南跟安柏走进去办公室后,安德森与佐科夫守在了门外。
他们不敢开灯,不敢发出丁点的亮光。
这片浑浊的一片黑色中,他们只能把目光寄存在管理区中那些破败的设备上仍发出的微小光亮。
这静谧的空间中,那非人之物,仿佛随时都会降临。
安德森聆听着自己的呼吸,生怕这呼吸会与怪物的垂涎产生某种同频。
“呼,真不容易啊。”倒是佐科夫突然开口的话,像为紧绷的气球突然放了一点气。
安德森也趁机大口地深呼吸起来。
佐科夫盯着安德森在几个深呼吸过后放松了下来,他也开始漫无目的地打开了话题。
“安德森,说起来,你知道你们这个任务到底是要干什么吗?”
闻言的安德森一下子又把刚放松的心情又收紧了些,他拧巴了一阵,才道“我...我不知道。我也是跟着莫里班长的调令来的。”
佐克夫用一个缓慢悠长的鼻息代替了此时的无奈。
“这个时候了,我只是想活着回去跟我的家人见上一面,你也是一样吧,安德森。”
安德森自然听出对方的意思,况且对方的话,也让他产生了共情。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是不相信我,是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只见这个年轻人连连摆手,生怕与这个帮助过他的大哥产生误会。
“莫里班长信你,我也信你。但是,据我在班长那里的了解,这个任务组,都是由互不相识的人临时拼凑的,任务指令也是到一个地方刷新一个指令,每个人的指令也可能不一样。”
佐科夫皱了皱眉。
“可是...这你们不会感到很迷茫吗?”
安德森所描述的情况,在佐科夫听来,包含了需求拆分、分段指令、隔离责任、层级授权、信息保护这五类情报工作中常见的手段。
“其实可能也没那么复杂吧,这个原本只是个科考任务,人员组成也是科研人员跟主要部门的人组成的。”
“科研人员?”
“嗯...可是他们已经死了...在船上的时候...”
什么?!
“是被感染了吗?”
“不是...好像是自杀的...”
佐科夫倒吸了一口气。
“可是这样的话,这也不能算是科考任务了吧,你看我们到了这个鬼地方...完全就是...”
佐科夫没再说下去,他非常清楚,安德森在队伍中的层级是最低的,再说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安德森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
他想起了戴维,也想起了莫里。
他们的死,到底为了什么。
这时候,远处,从主通道那边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声好似机械般的响动声。
嘎吱...嘎吱...
在这个空旷而静谧的空间中,不断地回响。
“什么声音...”安德森握紧了枪。
“嘘...”佐科夫同时打了个手势,让他先别冲动。
安德森怕,不论是怪物还是海尔曼,他都清楚自己绝非对手。
“我...我去看看。”可他还是向佐科夫投去一个下了决心的眼神,这是他的任务,是他的职责。
佐科夫没有说话。
而就在安德森刚迈出步子的时候,他又叫住了他。
“等等,我去吧。保护好他们,那才是你的首要任务。”
“可是...”
“万一我有什么事,你赶紧带着他们跑。”
佐科夫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焦虑中,安德森等待着。
回到了最初那可以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呼吸中,等待着,他感觉到在这黑暗中总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不,不是盯着他,而是打量着他。
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而湿润的恶臭。
这种怪异的感觉,好似给他下了一道符咒一般,使他不敢轻易地做过多的动弹,直到,那眼前的昏暗中,隐约,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谁?!”安德森举起了枪。
来人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朝他走了过来。
安静地,一步一步地。
是佐科夫。
“佐科夫,怎么样了?”安德森刚刚准备放下心来,却又看佐科夫的手中,竟没有了枪。“你的枪呢?”
“安德森快让他们跑!”佐科夫突然大喊一声。
可安德森没有动,他听明白了佐科夫这句话,却没办法对眼前的画面置之不理。
佐科夫身后,一只手,适时地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捂在了他的嘴上。
不容他再语分毫。
是光学迷彩!
紧接着,他身后那张俊朗的容貌也从解除了的光学迷彩中,随之露了出来。
“诶,对,对对对。你快去叫他们出来吧。”佐科夫身后那个男人的声音,不带血色。
可是安德森还是没有动。
他只能,对峙着,等待着对方用枪抵在佐科夫的背后,一步步,走了过来。
哪怕他没见过海尔曼,但他却有百分百的信心,确认这个人就是海尔曼。
而随着他们的接近,他们身后那四个雇佣兵,也逐一出现在了安德森的眼前。
清一色黑色的紧蹙战斗服,把军人身上的肌肉勾勒得恰到好处,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光这么看过去,每一个的身手恐怕都不亚于佐科夫。
“去叫啊!”海尔曼突然大吼一声,仿佛要卸掉这一路追逐的怨怒。
安德森颤抖着牙关,他不可以,也不能这么做。
“不!”
海尔曼笑了。
病态地笑了。
他不讨厌这样的人,真的不讨厌。否则,他不会用反复折磨后再丢入冰水里淹死的做法对待莫里。
“你就是杀了我也没用。”
海尔曼困惑地看了看这个只比他小几岁却幼稚得很的家伙。
“杀你?我当然会杀你,但不是现在。”
还来不及等安德森对这句平静中穿透着狂热的话反应出愕然,海尔曼便又开口了。
“我只数三下。”
“三...”
刚说到‘三’的时候,他突然朝佐科夫的小腿上就是一枪。
只听佐科夫发出‘啊’的一声短促叫喊,便跪倒在了地上。
安德森瞪圆了双眼,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幕。
而海尔曼身后的四人,面无表情,一如最初的模样。
神经病...这人是个神经病...他居然可以毫不动摇地朝自己曾经的同伴开枪...
“噢,抱歉。刚刚不小心走火了...我重新来一遍。”
海尔曼的手,仍在游动着他的枪口,像似在寻找着下一个位置。
安德森很想...真的很想马上通过应答器,叫叶向南出来,结束这场闹剧,他很清楚不论他最终怎么选择,这伙人,还是可以走那身后的房间。
而如果他现在马上端起枪,也不过是顷刻变成一个筛子罢了。
“三。”
安德森还是没有动。
“二。”
海尔曼又一次开枪,这次打在了佐科夫的肩上。
后者彻底倒了下去。
这样的把戏,他可以无限循环地玩下去。
安德森懵了,肾上腺素一下子占据了他的理智。
他转身冲到了主任办公室的门前,按下了应答器。
“叶保安官,快出来一下,佐科夫他,他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