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真菌以外,岛上还可能有的秘密、海下密布的敌我识别水雷、海德里希的隐身舰、船上有约一个排的陆战队成员,而且他们很有可能在寻找我们的踪影,你们...相信他说的吗?”吃饭的时候,柯特重复了一遍从佐科夫身上得到的一些信息,又向其他人问到。
没有人表态。
因为信与不信,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毫无帮助,他们既对付不了杀人的真菌,也对付不了世界上最大的军工复合体。
“你还漏了最大一点。”莫里开口了。
“哪点?”
“那个岛上的人,都去哪里了?”
“根据佐科夫的说法...”
“他说的你就信了?何况他也是推测,如果真的被隔离了,别说活人,尸体或是集中营总能看见一样吧。”
柯特一个鼻息,没有说话。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莫里又接着问。
“嗯?”
“为什么偏偏我们要到这个岛上的时候,就遇到这样的情况,偏偏这个时候。”
是啊,为什么呢?
“你这么想也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到来之前,他们就没来过呢?”
柯特这个解释,莫里不爱听,他一个巴掌打在了桌面上,发出不小动静。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任务,很有可能跟他们的行动,有着某种联系。”莫里这句话,倒是说在了关键上。
“而且,追根溯源的话,我们也只知道这是个科考任务,具体要做什么,有人知道吗?军事观察员死了,生物学家死了,人类学者失踪了,剩下的就是让你作为环卫部的代表写份环境报告吗?还有那些真菌感染的怪物,到底怎么回事,任务上说了吗?没有!戴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
“莫里...”
“怎么想那个目标地点都很可疑吧!如果真的要考察为什么不是划出一个片区,而是要到一个指定的点?!既然是考察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甚至连最简单的一件防护服也没有配发?!”
旅途的倒数第二天,莫里还是从压抑中爆发了。
他问出了一路上遇见的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可是,真的没有人能回答他。
“别说了,莫里!”
“呵,可以的话,我倒是想问问,海德里希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无论怎么想,他们知道的,恐怕都比我们这些人知道的多。”说到最后,连莫里自己也笑了起来。
他似乎也放弃了。
“你说够了吧,能让我说了吧。”
见莫里别过脸不再说下去,柯特才继续道“既然任务指令是分阶段的,那到了码头上岸后,自然会有新的指令,目标地点也只是个大概范围。既然你自己也说不知道佐科夫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那所谓的‘真菌’其实是不是他们海德里希弄出来的还两说。”
柯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主要是,莫里的话都不过是撒气,对于解决问题,也大都没什么帮助,稍稍冷静下来后,他自然是明白的。
“他说的地图,你看过吗?”为了给柯特一个台阶缓和尴尬的气氛,莫里只能换个话题。
“嗯,老旧的民用地图,标记远没有系统最后发送的全。”柯特回答了。
“那我们现在这条航线,应该还是安全的。”
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的幸事之一,这样的话,除非隐身舰完全跟在身后,否则是不敢接近那个岛的,另外,佐科夫即便到岸了,也只能乖乖跟他们走,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他生事的可能性。
“嗯。对了,安柏,真菌的事,你怎么看?出发前,有没有收到相关提醒。”柯特转而又问了安柏。
安柏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我来之前没有听说过什么‘真菌’,但是听那个人的描述,感染的途径还是以活物为主,暂且不去想那些居民,假定岛上真的没人,而我们又能直达目的地,应该还是安全的。可能是因为这样,系统才会没有作出特别的安排。
另外,像莫里班长说的,现在队伍里又少了两名学者,那剩下的考察工作也就落在了队长身上。
可换个想法,这抵达后的工作量可能也少了。
顺利的话,我们如果到了指定位置,提交了情况报告,或许也就能顺利离开了。我觉得吧,大家其实不用太过悲观。”
安柏的话,实际上有没有调动大家的情绪还不好说,但这个积极的心态,柯特是很欢迎的。
“嗯,安柏说得很对,应该就是这样。”
当然,柯特不会说,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所谓的环境考察报告应该怎么写,因为他就没收到过更为详细的指令,具体要哪些指标的数据,接收人或者接收的机器是什么。
叶向南认真听过了所有人的发言,没有说话,他没有互舔伤口的习惯。
而莫里,自然也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
所以,这顿饭在吃了一半的时候,空气便又安静了下来。
全然没有倒计时仅剩下一天的激动。
他们心里很清楚,哪怕只有24小时,但在电视剧里,只要编剧牛逼,也能撑上一个季度。现在还远不是能放松的时候。
午餐过后,控制区交接班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柯特看上去有些不舒服,脸色不太好。他没有太多话要代交,甚至偶尔,有几声咳嗽,这在早上,叶向南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罢了。
叶向南看着柯特离开的身影,他很想说几句关心的话。
但,他还是放弃了。
他不想因为自己几句廉价的关心,致使柯特又一次对他托付些什么。
他承受不了,也没有资格承受。
一声叹息过后,他待在了昏暗的控制区里,望着没有探照灯支持的死寂与漆黑。
他明明知道前进方向的左手边便是海岸,但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甚至,不敢看向窗户上那同样漆黑的玻璃,因为他总感觉只要看过去,他妻子的身影便会又一次从深渊中浮现,拷问着他是否有好好地在自责中度过每一天。
这艘船真的还在走吗?
他闭上了眼。
倘若不是晃动的本身还在,他真的想带着怀疑去否定眼前的一切。
真的,很想。
他还是忍下来了。
他不知道其他几人是否也有这样跟他一样处在发疯边缘的想法,可经过昨晚的对话,起码柯特应该是有的。
那三个已经不在的人,真的是出于自杀,或许就是这种心态下死去的。
嗯,或许。
叶向南娴熟地戴上了耳机,打开了那台曾属于他父亲的播放器。
第二小提琴协奏曲。
当帕格尼尼这首应该说甚是唯美的乐曲传入他的耳中时,他不自然地打了个激灵,仿佛那是十分久远的声音,并不像莫里所说的那样,每天都有在听。
可他这几天又的确莫名地回想起他的父亲。
仅仅是因为呆久了唤醒了小时候与父亲在北方生活的身体记忆吗?
好像,不对。
为什么呢?
难道我的记忆真的出现了断层?
昏暗的灯光伴随着窗外飘散的雪,让叶向南的紧绷的神经,渐渐变得疲惫。
然而就在这个精神与肉体均处于似梦非梦状态的时候,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从激灵中,撑开了带着酸胀感的双眼。
奇怪,现在还远不是交班的时间,莫里班长不应该这时候来,他摘掉耳机,扭头看去,却不是莫里,而是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一个,不应该在的身影。
而这个身影,正在走远。
好像是,
古德里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