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宁阳王骑着通体枣红的马匹缓缓走到皇上面前。
“年年都是老面孔,老规矩,倒显得无趣了。”
他拽着缰绳,目光扫过场边神色各异的贵女们。
“今年来了这么多贵女,其中不乏镇国将军之女、骁骑校尉千金,何不让她们一展风采?既显大晟女子不让须眉之姿,也为围猎添几分新意!”
话音落下,场中贵女们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欣喜难抑,有人却蹙起秀眉。
皇帝温和笑笑:“皇弟说的有理,那今日围猎,各家贵女可以一同参与。”
宁阳王猛地勒转缰绳,骏马嘶鸣着调转方向。
回程途经后宫车辇时,他不经意地侧首,余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荣妃身影。
荣妃望着远处猎场飞扬的旌旗,端着雍容华贵的笑意,自始至终未看他一眼。
他又调转马头对着裴淮年,眼中闪着挑衅的光:“裴将军,今日围猎,我可要好好讨教讨教你的身手!”
裴淮年稳稳坐在马上。
他微微颔首,沉声应道:“王爷雅兴,末将自当奉陪。”
……
沈知念本无参与围猎的打算,却在人群中突然听见许阿狸清亮的嗓音。
“沈姑娘,我素来听闻,沈将军忠勇善战,想必虎父无犬女,不知沈姑娘今日可否一展风采?”
数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沈知念身上。
徐府那日,裴将军为她出头的消息,不过半日便在南洲城传得沸沸扬扬的。
围猎场畔,轻纱团扇遮掩下,名门贵女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如柳絮纷飞。
“那不是沈知念吗?”一名贵女摇着团扇问道。
“是啊,她不是与定远侯和离了,怎还能入这皇家围场?”旁边的人一脸疑惑。
“裴将军那日特意提及,是皇上顾念沈将军旧功,特旨恩准的。”
那名贵女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艳羡:“她可真是好造化,竟能与裴将军说上话。”
沈知念目光紧锁许阿狸。
此刻她虽然身着灰蓝色小厮服,但是束发英姿,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任谁也想不到,在戒备森严的皇家猎场,宋鹤鸣竟然敢安排许阿狸女扮男装成小厮混入其中。
要知道,皇家围猎场可不是寻常之地。
这里刀光剑影交错,处处暗藏危险,为保圣驾无虞,安保向来滴水不漏,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踏入半步。
如果沈知念当众戳破许阿狸的身份,许阿狸极有可能被赶出去,宋鹤鸣也会被责罚。
所以,她实在猜不透许阿狸说这番话的意图。
沈知念神色冷淡,目光如霜般扫过许阿狸。
“小侯爷就要去围猎了,你还杵在这里,不需要去伺候吗?”
话音落下,许阿狸笑容骤然僵在脸上,指尖也不自觉攥紧衣角。
她很清楚,自己能踏入皇家围猎场,既不是凭借出身贵女的身份,亦非仰仗某家主母的尊位,更不是因什么体面营生。
而只是因为她伪装成了宋鹤鸣的小厮。
此刻沈知念轻飘飘一句有意贬低的话,字字如针。
扎得她颜面尽失。
沈知念分明是在毫不留情地戳她最卑微的痛处。
可是,尽管她能靠着宋鹤鸣的照拂,得以从市井泥沼中脱身,站在这里。
但终究还是低人一等,只能穿着下等人的衣裳。
面前沈知念却穿着华贵。
强烈的反差刺得她眼眶发烫。
这份屈辱,像根倒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而且,明明她们已经和离,可宋鹤鸣却愈发频繁地追随关注沈知念的动静。
这让她如鲠在喉不说,更让她焦灼的是。
虽说宋鹤鸣一直说要迎她入侯府,但是荣妃对却她避而不见,态度捉摸不定。
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这其中,一定有沈知念的原因在。
许阿狸垂眸冷笑。
沈知念的爹不就是个卖国求荣的叛贼吗!
若这次围猎,沈知念出了丑,在皇亲国戚面前丢了颜面,荣妃也一定会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想到这,许阿狸扬起无谓笑意:“皇上特允许贵女参加围猎,我想,你也会参加吧?”
沈知念睨她一眼:“我参不参加,与你何干?”
被这般无视,许阿狸非但不恼,反而语调拖得悠长,字里行间藏着挑衅:“沈姐姐,该不是怕了,怕比不过阿狸,出了丑?”
春喜气鼓鼓地瞪了许阿狸一眼,嘟囔道。
“不过就是个戏子,仗着小侯爷几分宠爱就轻狂成这样。哪天小侯爷腻了,看她还能嚣张到哪儿去!”
许阿狸挑眉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却很快掩去。
沈知念恍若未觉,身旁贵女们却已兴奋地交头接耳。
“快走快走,回去换骑装!要是能和裴将军同骑一段,说不定……”
“这可是围猎场,又不是胭脂巷!裴将军箭术绝伦,今日首胜非他莫属!”
“裴将军”三字被反复提及,众人眼波流转间,尽是倾慕与期待。
等人群散尽,许阿狸嘴角勾起一抹的笑,步态悠然地踱到沈知念跟前,压低声音。
“沈知念,你说这世上女人万千,那群山匪怎么就偏偏盯上你了呢?”
沈知念转头盯着许阿狸,瞳孔由于震惊皱缩成一个圆点。
她明明与牡丹约定过,绝不会让她“被山匪玷污清白”之事外泄,而以牡丹当时的反应来看,也断不会主动透露。
况且当日牡丹反复强调“绑错人”了。
若真是绑错了……
那原定的目标,所谓宋鹤鸣心爱的女人应该是谁?
“你知道山匪掳人的真相。”沈知念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许阿狸仰起下巴,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轻蔑,尾音拖得绵长。
“那便要看沈姐姐今日,敢不敢在围猎场上,用真本事与我一较高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