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春
小小一团的宋时悦踮脚趴在婴儿床前，珍珠发卡蹭掉了半边。
床里裹着草莓包被的奶团子正哭得小脸通红，却在看见她的瞬间止住啼哭，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笑起来。
“遥遥妹妹喜欢悦悦呢。”路妈妈惊喜地举起手机，“悦悦要摸摸妹妹吗？”
宋时悦严肃地摇头，从绣着小兔子的挎包里掏出块玉佩——那是她死活要带出门的重要玩具。
“给。”她把玉佩塞进奶团子手心，“定、定情信物。”
大人们笑作一团时，谁都没注意玉佩触到婴儿皮肤的刹那，闪过一抹幽蓝的光。
五岁的宋时悦抱着绘本坐在秋千上，身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刚学会跑步的路思遥顶着一头乱毛冲过来，肉爪子\"啪\"地拍在她膝盖上：“悦悦！看！”
摊开的手心里，躺着三只压扁的蝴蝶发卡，两只死蚊子，和半块化掉的巧克力。
“脏。”宋时悦掏出绣着小菊花的帕子给她擦手，“要叫姐姐。”
路思遥顺势滚进她怀里，沾着泥巴的小脸往月白色裙子上蹭：“不叫！遥遥是老公！”
七岁夏
路思遥把挑衅宋时悦的男生推进了泥坑。
当老师气得要找家长时，宋时悦默默举起记满对方骂人词汇的小本子，用奥数冠军的头脑条分缕析举证，愣是把小霸王洗成了“见义勇为”。
“你傻不傻？”回家路上，宋时悦撑着印有牡丹花的油纸伞，“下次告诉我，我来处理。”
路思遥甩着湿漉漉的冲天辫傻笑：“可他说你戴珍珠发卡很装哎。”
“确实很装。”宋时悦淡定地扶正发卡，“但这是上辈子的聘礼，不能丢。”
路边的白玉兰被雨打落，谁也没注意暗处飘过半截白色衣角，转世成实习幼师的白无常咬着笔杆，在观察记录上写：
［孟婆汤质检事故典型案例，建议纳入地府义务教育课程］
高考最后一门结束，路思遥翻墙闯进宋时悦的考场。
“跟我走！”她拽着全省文科状元候选人就跑，把巡考老师惊得追出二里地。
两人躲进废弃戏院时，宋时悦的白裙子沾满了灰。
“你疯啦？”
“再疯一次。”路思遥突然吻上那抹染了胭脂色的唇，“上辈子欠的聘礼…唔！”
话没说完就被反压在褪色的戏台毯上，宋时悦咬着她耳垂轻笑：“这次换我娶你。”
二十八岁秋
“一拜天地——”
路思遥穿着凤冠霞帔刚要鞠躬，突然被宋时悦拽住手腕：“等等！”
满座宾客哗然中，新娘掀开盖头掏出一支防狼喷雾：“那个穿黑西装的司仪！对，就是你！”
她指着混在人群里的白无常，“别以为戴墨镜我就认不出来！”
白无常讪笑着摘下高帽：“地府特派观察员…婚礼流程需要录像存档…”
宋时悦直接抢过话筒：“现在插播重要通知——”
她突然单膝跪地，掏出两半玉佩，“路小姐，愿意把上辈子没喝完的交杯酒补上吗？”
路思遥从婚纱里摸出个保温杯：“早准备好了！”
拧开盖子，螺蛳粉的酸臭味弥漫全场。
婚礼进行到交换戒指环节时出了乱子。
“这戒指怎么戴不上？”路思遥急得满头汗，传承自民国的银镯卡在她无名指关节处。
宋时悦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涂在镯子内侧的刻痕上。
血珠渗入【生生世世】四个小字时，银镯自动收缩成合适的尺寸。
“你属吸血鬼的吗？！”路思遥刚要抽手，突然被拽进泛着冷香的怀抱。
“礼成——”宋时悦当着瞠目结舌的宾客，咬着她耳朵补完仪式，“现在该入洞房了。”
深夜，路思遥瘫在喜床上数红包，忽然发现宋时悦在阳台烧东西。
“大半夜搞封建迷信…卧槽你烧的什么？！”
火焰里分明是白天收的份子钱。
“阴间汇率最近暴跌。”宋时悦淡定地又扔了叠百元大钞，“提前给孟婆存点小费，下辈子投胎还能做邻居。”
路思遥突然扑过去抢火钳：“给我留两张！王大爷随了888呢！”
争夺间火星溅到婚纱下摆，两人手忙脚乱地滚作一团灭火。
月光透过烧破的窗帘照进来，正映在床头那对龙凤佩上——
左边玉佩浮现［奈何桥头三十载］，右边显现［螺蛳香里共白头］。
宋时悦突然轻笑：“上辈子你要报警，这辈子怎么自己跳进火坑了？”
路思遥把烧焦的裙摆系成蝴蝶结：“因为…”
她突然翻身压住新娘，“这个火坑里有我最爱的女鬼呀！”
窗外偷拍的白无常手一抖，相机掉进孟婆端着的汤碗里。
于是第二天地府头条新闻配图，成了模糊的汤水倒影中两道纠缠的身影。
阎王婚姻登记处备忘录
［2086年10月10日］
路宋氏冥婚契约状态更新：
前世阴契（已履行）
现世阳契（已登记）
备注：申请屏蔽该夫妇轮回通道，防止下辈子继续祸害三界！等等…她们怎么把结婚证烧过来存档了？！
三十八岁冬
肿瘤医院走廊，路思遥攥着诊断书发抖。
宋时悦夺过报告单撕成雪花，掏出玉佩拍在医生桌上：“用这个换骨髓，够不够？”
主任医师推了推眼镜：“这是…战国古玉？！”
三个月后，路思遥躺在移植仓里，看宋时悦隔着玻璃窗唱《牡丹亭》。
化疗掉光的头发慢慢长出来，恍惚间像是月白戏服的水袖拂过脸颊。
七十八岁冬
养老院的银杏树下，轮椅上的路思遥突然睁开眼。
“悦悦，我又梦见那个戏台了…”她转头，发现身旁轮椅空了，银镯静静躺在铺满金黄落叶的藤椅上。
护士说宋时悦清晨去了老宅旧址。
路思遥颤巍巍摸到荒草丛生的戏台时，看到穿月白旗袍的身影立在残垣上，乌发间珍珠钗坠闪闪发亮。
“慢点走…”宋时悦转身伸手，腕间并蒂莲胎记鲜红欲滴，“怎么不在那里好好待着？”
路思遥笑着笑着咳出血丝：“我怕你见不到我最后一面…”
斜阳将两道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叶脉里藏着若隐若现的并蒂莲影子。
白无常工作笔记
［2140年12月7日］
路氏寿终，享年79。宋氏同日无疾而终。
孟婆投诉：二人在奈何桥头开螺蛳粉摊爆火，导致本月投胎率下降30%。
备注：来世安排务必错开投胎时间！等等…她们怎么把龙凤佩塞进孟婆汤桶了？！
——冥婚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