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妈妈……”
逼仄的铁皮房里，发着高烧的潘洋，哭喊着不停呓语。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下午。
那天，正在等太太买冰棍的她，突然看见许久未见的奶奶，站在远处朝她招手。
潘洋歪了歪头，鬼使神差地朝她走过去，甜甜地喊了声奶奶。
“洋洋，半年没见，你想不想奶奶啊？”
说实话，潘洋是不大想她的，因为以前奶奶总因为两个表哥打她，可这次奶奶又是专门来看自己的，要说不想，老人只怕会很失望。
于是潘洋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想”。
王金凤心花怒放，抱着孩子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亲完，她愁眉苦脸，无可奈何地叹息了几句。
“哎哟，奶奶的宝贝乖孙，奶奶也想你得紧，可你那个没良心的妈，不准我们见你……”
说到着，她像是才想起什么，一脸惊喜地冲孩子道。
“对了，你爸爸打工回来了，正搁家等你呢，你要不要跟奶奶去看看爸爸？”
听到爸爸回来了，潘洋懵懂的双眼顿时一亮。
“真的吗？洋洋想见爸爸！”
王金凤笑着，用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奶奶就知道你想爸爸了，所以才特地来这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说着，她牵起孩子手。
“行了，咱别耽误时间，赶紧跟奶奶走，要不爸爸该等着急了……”
眼见奶奶伸手就准备拦出租，潘洋急了。
“不行不行！妈妈说洋洋不可以自己乱跑，您先等着，我去告诉太太一声，很快就回来～”
说着，她用力拉扯着想收回自己那只，被王金凤紧拉着的手，可王金凤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拉得更紧了。
“傻孩子，你妈本来就不准你见我们，要让你太太知道你是跟我去见爸爸，她能同意让你走吗？”
潘洋的挣扎停了，她低垂着脑袋，搅动着手指，整个人都显得闷闷不乐。
她知道，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她现在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了。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总忍不住去想爸爸，害怕妈妈生气的她，从不敢向妈妈说起爸爸，甚至是打听任何关于爸爸的消息，只能将自己的思念埋在心底。
见自己说的那些话已经奏效，王金凤故作心疼地抱着她，轻拍她后背蛊惑她道。
“洋洋不难过，奶奶马上就带你去见爸爸，咱悄悄地去，不让太太和妈妈知道，看完就回来好吗？”
潘洋心里清楚，她这样不说一声就跟奶奶走，妈妈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可半年多了，她实在想念爸爸。
犹豫了几息之后，最终思念战胜理智，潘洋任由奶奶牵着她，头也不回上了出租车。
车子启动的瞬间，后视镜里倒映出一张，举着冰棍焦急往四周张望、大喊的老人脸。
“洋洋，洋洋你在哪儿……”
紧闭的车窗玻璃，将老人惊恐的呼喊声，远远地隔绝在了外面。
潘洋完全沉浸在即将见到爸爸的喜悦之中，太太的呼喊，她愣是一点都没听到。
很快，出租车停在了市中心的菜市场门口。
“奶奶，你不是要带我去见爸爸吗？怎么来这儿？”
以前她跟妈妈来过这个地方，这是个买菜的市场，里面根本不可能有爸爸。
面对孩子的疑问，王金凤耐着性子解释。
“傻孩子，你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奶奶得买几个好菜，回去好好招待一下你们呀～”
潘洋皱了皱眉，“那您速度快点，我不能出来太久，否则，妈妈和太太会担心的！”
“好好好，奶奶都听你的……”
她话音刚落，就立即捂着肚子，哎呦叫了起来。
“哎哟，我这肚子，洋洋奶奶肚子好痛，要不，你先陪奶奶去趟厕所？”
潘洋一脸担忧，赶紧上前搀扶住她往公厕方向走。
谁知，两人刚进女厕单间，她身后的奶奶脸色一变，迅速从怀里掏出张帕子，按住她口鼻捂晕了她。
“叩叩叩！”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王金凤鬼鬼祟祟将隔间门拉开条缝，将外面拖着行李箱的女人给拉了进去。
“这里就交给你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王金凤背着个大包从隔间出来，换到了另一个隔间开始给自己变装。
而另一个女人，则是迅速打开行李箱，将潘洋给装了进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拉着箱子离开了公厕。
一觉醒来，潘洋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漆黑的地方时，顿时吓得浑身发抖，失声痛哭。
“哇啊啊……妈妈，我要妈妈……”
她拼命拍打的箱子哭喊着。
“哭哭哭！你个不知死活的小贱种，整天就知道哭！”
女人不耐烦地踢了踢箱子，吓得潘洋身子又是一抖。
本就缺氧的孩子，被女人这么一吓，瞬间脸色发青，慢慢地她哭都哭不出声了。
“家朝，孩子怎么没声了，她该不会是哭晕过去了吧，要不然咱打开箱子看看？”
一开始孩子哭闹，王金凤担心她的哭喊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没敢打开箱子查看。
在她们赶路的途中，听着孩子哭声渐弱，现在甚至是完全听不到声了，王金凤心里七上八下，伸手就想打开箱子。
“哎哟妈，这眼看就要到了，您着什么急啊！”潘家朝不满地将箱子调转了方向，不让母亲触碰。
“再说了，潘洋这小贱种一向会装，说不定她不哭就是在演给您看呢，这时候打开箱子，万一她跑了，咱可就功亏一篑了。”
“您再忍忍吧，住的地方就在前面，咱再走几步就到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虽然王金凤心里隐约感到不安，但她又实在扭不过女儿，只得妥协作罢加快了脚步。
刚进铁皮屋，潘家朝就迫不及待地丢下行李箱，给自己开了瓶水。
“妈呀，这一路走来，真渴死我了～”
她心无旁骛地对着瓶子咕嘟咕嘟地喝水，王金凤却后怕地跪在地上，赶紧扒拉开箱子。
孩子从行李箱放出来的时候，浑身瘫软，脸色煞白，她紧闭着双眼，整个人看着就好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