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那狱卒慌乱极了,两手搅在一起,脸上还带着救火时留下的黑灰,“方才忽然起火,小的锁了门就去救火了,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忽然就不见了啊!”
孟宴卿眼中阴鸷闪过,抓着他衣领的手捏紧,很快将人甩开,稍思索片刻,扭头往外走:“快去围堵验尸房!”
沉重的脚步声在回廊上响起,甲胄碰撞声显得分外冷厉。
另一边脚步匆匆,许栀还是坚持下地,最后还是殷霁珩半揽着她快步往外走。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片侍卫,分不清到底是刑部的还是殷霁珩自带的。
回廊尽头似有同样焦急的脚步,分不清是回声还是别的什么,许栀只觉得心怦怦跳得厉害,叫她有些慌张。
谁知道路一拐,一张熟悉无比的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两方人马相撞,默契地顿住脚步,所有侍卫全都按住了腰间佩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孟宴卿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立在火把下,腰间的玉带泛着熊熊火光。
许栀的视线却直接越过他,落在那个站在他身后的高大身影上。李凌的左手按在刀柄上,虎口处的厚茧在此处倒是分外清晰。
狭窄的回廊上,双方人马对峙着,尚未抽刀出击,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浓得呛人的血腥味。
“许司正好兴致,”孟宴卿目光阴冷,似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缠上了她的脖颈,“刑部走水,你却在此处……”
“妖言惑众,”他咬牙切齿地说着,目光扫过紧紧搂着许栀的殷霁珩,以及紧跟在二人身后的孙浩然,“真是有本事啊,不仅能让大长公主和靖王殿下都偏袒你,连刑部侍郎都可以这般目无王法地为你通融。”
孙浩然硬着头皮上前:“武安侯,此处是刑部重地……”
“本侯接到密报,”孟宴卿冷笑着打断了他,“说有人在此施展妖术,亵渎尸体。”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紫外线灯:“还装神弄鬼。看来果然如此!”
许栀看着李凌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刀的动作,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李统领,”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吃惊,“你之前为了护煜儿受的伤是否痊愈了?”
李凌的刀铮的一声完全出鞘。
孟宴卿脸色骤变。他猛地抬手,所有侍卫同时拔刀。殷霁珩却突然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拓印好的绢布,慢条斯理地展开。
“侯爷何必着急?”他指尖轻点绢布上的指纹,“不如请李侍卫比对比对?”
李凌的刀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许栀看见他左手虎口处露出一道淡白的疤痕,完美符合了她在骁淳身上搜查出的掌印中的痕迹。
那是三年前,李凌带着孟煜来现代找自己的时候,孟煜乱跑,险些被汽车撞到时,他舍身相救而留下的一处疤痕。
李凌左手撑地时掌根处的骨头裂开,皮肉也磨损得深可见骨。好在及时送医,他的手才不至于废掉,神奇的是,他恢复得很好,去年开始就已经能够恢复到以往的八成功力了。
那时许栀真的很感激他,许多时候,她觉得孟宴卿和自己都算不上完美父母,孟煜成长中的一些空缺,都是靠着李凌来弥补的。
“许夫人,”李凌突然开口,熟悉的称呼让许栀心头一刺,“属下……别无选择。”
回廊上的火把噼啪炸响,投射在他面上,裹出一片无奈。
殷霁珩忽然侧身,宽大的衣袖如屏障般挡在她面前。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他选择了主子。”
许栀攥紧了紫外线灯。幽蓝的光从殷霁珩衣袂缝隙漏出,照在李凌脚边,她冷静开口:“你自己认罪还是我们带你走?”
“别再妖言惑众!”孟宴卿的暴喝在刑部回廊上炸开,震得一旁火把跳动几下。
他右手按在腰间玉带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身后侍从散开,将路都堵死,随时准备出手。
“侯爷莫要胡言乱语,”孙浩然大步上前,“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许司正所用绝不是什么妖术……”
“闭嘴!”孟宴卿一脚踹翻旁边的灯架,燃烧的灯油泼洒在地上,火苗瞬间地窜起半人高,“你们刑部早就和她勾结在一起,上下串通一气,连验尸都能作假,本侯今日就要替陛下将你们全部缉拿!”
许栀看着那张曾经温柔似水的脸此刻扭曲起来,只觉得身体自内而外地透着寒意,她颤着手,至今不知为何时间会让一个人这样面目全非。
紫外线灯在她手中微微发烫,那些幽蓝的光线透过人群缝隙,照出的光影晃荡如鬼影。
殷霁珩注意到了孟宴卿的视线,很快将许栀完全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孟宴卿,他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突然嗤笑出声:“靖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啊,为了个女人连身份都不顾了?”
“靖……靖王?”许栀愣了神,手中紫外线灯差点跌落在地。
她忽然觉得呼吸一滞,脖颈似乎被人扼住了,抬头看向那人的面庞。
殷霁珩的背影挺得笔直,冷眼看着面前人:“孟宴卿。”
殷霁珩的声音冷得像冰,那双眼中再也不掩盖地透出威严来:“你僭越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整个回廊瞬间死寂。许栀看见李凌的刀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而孟宴卿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快意。
他猛地拔出佩剑:“堂堂亲王,伪装侍卫接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明知她有罪,如今还来干涉刑部办案。”
他的剑尖突然转向许栀:“就是她在妖言惑众!”
“你胡说八道!”许栀气得浑身发抖,眼睛有些发红。
殷霁珩忽然按住她的手腕。温暖干燥的掌心贴上来,许栀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多厉害。
“孟宴卿,”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侍卫都不由自主后退半步,“你指使李凌杀害古物司的小吏,还伪造自戕现场,又勾结世家诬告朝廷命官。你当真觉得自己是在为陛下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