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从刑部膳房中翻滚而出,火舌舔舐着廊木,将夜空映得通红。
衙役和一种小吏侍卫端着水盆,呼喊着朝着膳房奔去,来往不知多久,火势才终于得控。
许栀在一片呛人的烟味中睁开眼,喉咙依旧火辣辣地疼,身子绵软,依旧残留着穿越时空的副作用。
明明之前没有这样的,她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自己在古代待太久了,快要成为这个时空的人了,所以回到现代身体才会那样难受吗?
“醒了?”
还没想清楚,低沉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许栀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打横抱着,脸颊贴着他冰凉的锦缎衣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松木气味。她微微抬头,正对上殷霁珩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格外幽深的凤眼。
“火势……”
“少说话,先歇着,”他手臂收紧,将她往怀中带了带,轻轻擦了擦她鬓角冒出的冷汗,“夜风安排的人放的火,正好掩护我们行动。”
“快去封锁验尸房。”他稍稍偏头,命令着身后的侍从。
许栀有些忧虑地皱了皱眉:“你这样会不会……”
“不会,孙浩然大概知道是我干的,”殷霁珩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在安抚,“昨天我已经告诉他要把膳房里重要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屋外还有人在高喊着“先护住卷宗库”,根本无人注意牢房深处这个偏僻角落里的他们。许栀下意识摸了摸袖袋,荧光氨试剂和紫外线灯的冰凉触感让她松了口气。
“都带回来了?”殷霁珩抱着她,很快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
许栀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浑身发冷,指尖不自觉地揪住了殷霁珩的衣襟。殷霁珩似有所察,脚步一顿,很快解下外袍将她裹紧,温热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再忍忍,验尸房就在前面。”
转过一道影壁,孙浩然已经等在一扇不起眼的黑漆木门前。这位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刑部侍郎此刻面色凝重,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殿下,”他压低声音,“仵作都被我支开了,但你们最多只有一个时辰。”
殿下?许栀眉头一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扭头想要细听却被人牢牢锁在怀里。
殷霁珩颔首,抱着许栀快步走进验尸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很快就冲散了许栀的思索。
房间正中的木台上,骁淳的尸体盖着白布,殷霁珩一摆手,身后侍从很快端上来一个木盒子,那是他从大长公主府带出来的凶器。
孙浩然识趣地退到门外把风,殷霁珩将许栀轻轻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单膝跪地与她平视:“你能撑住吗?”
那双漆黑无比的眼中闪烁着忧虑,似乎担心她就此倒下。许栀和他对视,扶在膝盖上的双手被他紧紧握住,他略高的体温一点点透过双手传来,叫她恍惚的精神稍稍清晰了些。
许栀缓了缓,知道时间紧迫,若是不早点行动很容易被人发现。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从袖中取出试剂和紫外线灯:“帮我按住他的手指。”
掀开白布的瞬间,许栀胃里一阵翻涌。
小吏青白的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脖颈处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已经发黑。古代对尸体的保护实在算不上好,要不是刑部停尸房温度低,估计此时尸体早就腐朽不堪了。
现在还能完好辨别出面目和各个部位,已是难得。她强忍不适,将荧光氨试剂小心地喷洒在死者手指和凶器握柄处。
“退后些。”她哑着嗓子小声提醒,看着殷霁珩后退两步护在她身后,才打开了紫外线灯。
昏暗的验尸房内,许栀将紫外线灯缓缓移过骁淳的尸身。幽蓝的光线下,那些肉眼不可见的痕迹渐渐浮现,叫屋子里的侍从都惊讶得瞪大了眼,面上透出几分惊恐与敬畏。
殷霁珩抿紧唇瓣,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那些亮起的痕迹,很像夜里闪着幽光的萤火虫。
许栀的指尖悬在死者胸前几寸,灯光扫过之处,一个清晰的靴印赫然显现。
那印记压在骁淳深色的官服上,纹路如蛛网般细密,边缘处还残留着些许泥土,俯身细看,还能看见靴底的花纹,那纹路特殊,不是一般寻常百姓布鞋所有的印子。
“奇怪……”她喃喃自语,将灯光移向地面。同样的足迹从门口延伸至尸体旁,步距极大,最后一脚明显发力,在青砖上留下更深的荧光反应。
殷霁珩半蹲在她身侧,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发光痕迹:“这是……脚印?”
“比骁淳的脚大了不少,”许栀用随身携带的皮尺比了比,“而且你看这个发力角度。”
许栀指了指死者胸前的印记,冷笑一声:“对方是从正上方踹下去的,说明身高至少在七尺以上。”
二人肯定是有搏斗的,这一脚极其用力,过了那么多天,留下来的印记依旧如此清晰可辨。
许栀转向那把凶器刻刀,在幽蓝的光线下,刻刀握柄上赫然浮现出数道荧光痕迹。
而除了显然是骁淳自己的指印外,还有半个分外清晰的拇指印,纹路走向与死者自然握姿截然相反。
明显,骁淳是想要推开这把刀的。
“果然……”许栀声音发颤,先前的猜测逐渐被这些证据证实了,“有人握着他的手行凶。”
殷霁珩凑近观察,鼻尖几乎要碰到刀刃:“这指印比他的大许多。”
“是个左撇子,虎口有茧。”许栀指着荧光痕迹的细节,“应该是常年握刀之人。”
“雇了杀手?”
许栀不置可否,眉头轻轻皱起。她突然注意到死者右手指甲缝里有些微荧光反应。小心掰开后,发现里面嵌着几丝靛青色织物纤维,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亮色。
“这是……搏斗痕迹,”许栀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临死前抓伤了凶手。”
她将灯光移向死者胸口处的致命伤,那处伤口本就奇怪,不像是自尽该有的刀口。结合骁淳胸前的靴印,真相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