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枯瘦的手指抚过银铃残片,符文在月光下流转如活物。他的兜帽滑落,露出与阿洛相似的眉眼,却被岁月刻满扭曲的执念。“侄儿,你母亲的血果然唤醒了月蚀之力。”沙哑的嗓音裹着腐叶般的气息,十二架机械龙的骨翼同时震颤,掀起的气流将地面碎石卷成黑色旋涡。
阿洛的月牙印记灼痛难当,那些顺着血管蔓延的青紫纹路突然倒涌回手腕。他看见艾莉丝踉跄着按住太阳穴,银铃悬浮的轨迹开始紊乱——黑袍人正在用银铃共鸣强行撕裂她的灵识。莱娜的箭矢再度破空,却在触及黑袍人周身的符文屏障时寸寸崩解,碎片扎进地面渗出墨色汁液。
“他的力量来自献祭者的怨念。”拉斐尔的光翼渗出金血,光网被黑雾腐蚀出破洞,“必须切断银铃的共鸣!”维克多低吼一声,岩元素在掌心凝聚成巨锤,却在挥击时被机械龙喷出的黑雾冻结。冰棱爬上他的手臂,皮肤下的岩纹开始黯淡。
艾莉丝突然抓住阿洛的手,两人掌心的印记轰然共鸣。记忆如利刃剖开她的灵台:三十年前的月圆之夜,黑袍人将兄长夫妇推入献祭法阵,阿洛尚在襁褓时就被母亲藏进暗格。而此刻穹顶裂缝中,月蚀残留的暗红色光晕正顺着银铃碎片注入黑袍人周身符文,他背后浮现出巨大的骨制竖琴虚影——那是用三百具骸骨拼成的法器。
“原来你要的不是复活,是成为月蚀本身。”阿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银铃残片上竟化作锁链,缠住最近的机械龙脖颈。黑袍人发出非人的尖笑,竖琴弦音震碎空气,艾莉丝耳中涌出鲜血,银铃从她掌心脱离,飞向竖琴中央的镶嵌槽。
莱娜突然扯开衣领,颈间浮现出与维克多同源的岩纹图腾。“以地脉为引!”她将箭矢刺入地面,岩浪顺着机械龙的骨爪攀援而上。维克多的瞳孔闪过明悟,两人同时捶地,整片战场轰然隆起,十二架机械龙被岩柱贯穿,脊椎骨核心在挤压中迸裂。魂影如潮水涌出,却被黑袍人竖琴的音波凝成实体,化作骷髅战士扑向众人。
阿洛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彻底苏醒。月牙印记化作银色旋涡,将黑袍人射出的黑雾箭矢绞成齑粉。他凌空握住一道魂影,竟听见母亲临终前哼唱的童谣。记忆碎片补全最后缺口——母亲用生命为他种下的“蚀月印记”,本就是对抗银铃共鸣的枷锁。
“艾莉丝,闭眼!”阿洛将她护在身后,周身银光大作。黑袍人竖琴的音波撞上月光屏障,骷髅战士在强光中灰飞烟灭。艾莉丝趁机集中灵识,银铃残片从黑袍人手中脱出,悬浮在战场中央。当七块碎片终于拼合,穹顶裂缝中倾泻的月蚀之力突然调转方向,涌入银铃核心。
黑袍人发出凄厉惨叫,符文从他皮肤剥落,化作光点没入银铃。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露出胸腔里跳动的漆黑心脏——那是用无数魂火炼成的“蚀月核”。阿洛伸手抓住核体,剧痛从指尖炸开,却听见母亲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响:“毁掉它,让月光净化所有罪孽。”
银铃迸发的光芒吞噬了整个战场。机械龙的骨架、黑袍人的残躯,连同月蚀的暗红光晕,都在白光中化作尘埃。当光芒消散,阿洛跪倒在地,掌心的月牙印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银铃状的疤痕。艾莉丝颤抖着抚上他的脸,指腹沾上温热的泪。
“结束了。”她轻声说。莱娜收起箭矢,发现岩纹图腾正在消退;维克多敲了敲恢复如常的手臂,嘟囔着要去酒馆痛饮。拉斐尔的光翼重新染上星辉,他望着天际渐白的晨光,突然指向废墟中央——银铃悬浮在焦土上,渗出的月光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影。
阿洛瞳孔骤缩。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她温柔地抚摸他的发顶,唇瓣翕动却无声音。艾莉丝的银铃轻轻震颤,将童谣的旋律补全。晨光刺破云层时,人影化作万千光点融入银铃,最后一块符文碎片从黑袍人遗留的斗篷中飘出,嵌入阿洛掌心的疤痕。
“回家吧。”艾莉丝牵起他的手。莱娜扛起弓箭走在前方,维克多踢开一块碎石,嘟囔着“早该拆了这鬼穹顶”。拉斐尔的光翼掠过众人头顶,在废墟上空洒下星辉。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光里,银铃发出清越的声响,惊起废墟中沉睡的透明蝴蝶,翅膀上流转着新生的月光。
远处钟楼传来报时声,第七声钟鸣消散时,穹顶残留的月蚀痕迹彻底褪去。阿洛握紧掌心的银铃疤痕,终于明白母亲用生命守护的,从来不是力量,而是让月光照进黑暗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