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祖徽瞥了一眼马清,迈着大步来到大堂中心。她迈步的动作很有气势,上身四平八稳一动不动,如果再举起手放在额头边上,就和新时代阅兵式上的女军官一模一样。
她看了看南房,又转身对着北房,口中说道,“你来是吊唁阿十的,想你也不会让阿十就这么死吧。”她的眼睛并不看马清,而是朝着北房,那里只有一张床榻,也不知道她对里面的什么感兴趣。
马清已经从阿大这里得到了提醒,他有心理准备,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悍婆娘肯定是来了解农田的鞭法路数。
虽然马清不想理这个悍婆娘,可是他也对农田的鞭法感兴趣,便道:“大娘子,此话何意?”
这是马清第一次称呼祖徽。
祖徽的眉毛一挑,嘴角微微翘了翘,激动得抬起手要捂嘴巴,但马上就放下了手。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清,高挺的鼻梁让她显得很冷峻:“告诉我,当时阿十是怎么死在那条鞭下的?”
“告诉你又有何意义?”马清坐在榻上歪着头,做出一副欣赏走t型台的模特的表情。
小阳张着嘴,瞪大眼睛看了一眼马清,又瞥了一眼祖徽,然后垂下了头。小勇老实地站着一动不动。
那个圆脸丫鬟看着祖徽,脸色发白。那个高高的丫鬟鼻孔抽吸着,小馒头一样的胸脯一起一伏的。
“阿十是我祖府的人,他死了,祖府的人自然要为他报仇。能将他一鞭打死的人,必然武艺出众,我要知道他出自哪家门派。”祖徽脸微微红了红。她避开马清的眼睛,转过身看着南房那架单调的兰琦。
“你想了解哪些?”马清将两手放在大腿上,手肘朝外,摆出一副元帅的样子。
“那人顷刻间挥舞两鞭杀了两人,力道和技艺都属上乘。你就告诉我,他是如何的招数动作。”祖徽又转过头来。她的脸还有些未褪去的红晕。
“我当时面临强敌,并未完整的看见。你可以问阿七,他才是亲历者。”马清正经起来,毕竟说的是正事。
“阿七的武艺差得太远,当时他又面临生死,自顾不暇,哪里想得起来?”
“嗯。”马清紧闭嘴唇点了点头。他欣赏着祖徽眼尾的那颗痣,做出一副思索状道,“那个人手中鞭至少有二十斤。他双手挥舞铁鞭,有从空中横砸,也有斜砸,带动的风声就足以让人胆寒,失去抵抗。”
那颗痣不大,颜色也不深,长在眼尾,似乎是有意让人留意她的大美目。
“双手?那铁鞭是什么样的?”祖徽的美目直视马清,那颗小痣越加明显。
“四棱形,鞭长有近五尺,我看至少有十五节。”
“四棱形,十五节。”祖徽低着头,丰满的嘴唇轻轻动着。
“哦,对了,鞭头上有个小锤。”马清仔细回忆起来。
祖徽的眉毛挑了起来:“是兖州农氏。”
马清一惊,他没想到祖徽能精确定位到农氏。从内心上讲,他并不想让祖家找到农田。他妈的,这个悍婆娘果然厉害,他想。
“兖州农氏?他们的鞭法有什么特别?”祖徽从马清这里得到了她想要的,马清也不会放过从她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知道以闻鸡起舞流传于世的祖逖祖氏,刘琨刘氏的武艺,想知道杜氏,王氏,文氏家族,还有五大胡族,匈奴,鲜卑,羯,氐和羌人的武艺。所谓知己知彼屡战不殆,他想知道当今天下的所有武艺。他想要的也许都能从这个悍婆娘口中得到,只是不能着急。
“世上鞭法,有南鞭和北鞭,各有三派。北鞭厚重,南鞭灵活。兖州农氏的鞭属北鞭三派之一,以力大凶悍见长,此鞭犹如大刀,冲阵时可扫击密集敌群。只是,农家鞭常活跃于青、兖、徐和冀州一带,没想到,出现在了关西河间王麾下。”祖徽摇了摇头。
“北鞭还有两派?”马清有了新奇之感。
“一派是凉州文氏,乃是名将文鸯所创,使用整体锻造的实心铁鞭,重达二十斤以上,为马战利器。只是永平元年文鸯被灭了三族,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文氏鞭出现。还有一派就是马氏鞭,乃名将马隆所创。马氏鞭为三棱鞭,鞭头尖锐,可砸可刺。马隆之子马咸,现在成都王麾下任鹰扬将军。”祖徽抬手抚了抚耳边垂下的刘海。
马清咬了咬嘴唇。他还想了解南派鞭,又不想直接问。他感觉这样会长祖徽的志气,他正想着怎么开口。祖徽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南鞭的三派,有两派都在江东,一派是东吴甘宁一门,使一柄三尺五的四棱鞭,鞭上有倒刺,专打人头部和脖子,作战时为主兵器的辅助,乃是主兵器夹鞭。还有一派是东吴黄盖一门,用的是十三节竹节双鞭,重量虽不及凉州胡氏和兖州农氏鞭,胜在灵巧。第三派乃是益州傅氏,双鞭一长一短,长的有四尺五,短的四尺,鞭身由多节铁环串联,每节都带有棱角,可劈砸穿透铠甲。”
这悍婆娘真有两把刷子,马清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又见小勇和小阳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奇怪之色,那两个丫鬟也神色如常,他立刻闭上了嘴。
他感觉祖徽能一下子定位到农田身上,也应该能知道那个师广的出处,便以一种平和的语气道:“当时和我作战的是一个使槊的,也是劲敌。若不是兰儿一箭射中了他的肩膀,我和他之间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兰儿倒是说起过,只是说不出这个使槊的招数,既然你认为他很厉害,不妨说说看。”
“我记得,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这个…”马清坐在榻上,双臂一动,模仿师广使了一招自下而上的挑击动作。
“还有吗?”
“还有…”马清想了想,又模仿师广使了一个横向挥动的动作。这个动作大开大合,有横扫千军的气势,给马清的印象比较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