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是被拉通的三个大房间。北,东,西三面各四个大书架,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图书室,书架上放着堆叠整齐的木简和竹简。三面书架的中间,一个桌案上放着文房四宝。案桌桌面的左上角是一盆文竹,右边地上,是一只放着卷轴的大卷缸。
案桌边的凭几后,是一个三层的兰琦,上放着一口刀,一口剑,一支短戟。
书架上的竹简和木简书几乎都是马清从未听过,更遑论见过的。涉及文学,武学,史学,书法各个方面。
中间书架的第二排书架上,和马清目光平齐的那一格,一套《天时论》引起了马清的兴趣。这套书有二十卷。马清拿起一卷正要摊开看,屋外响起祖逖的声音:“茂弘,我是等着张方的军队来,没想到是你来了。”他的声音伴着脚步声由远而近。
“士稚兄,我就是担心你冲动,所以心急火燎赶来了。”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
“千算万算,还真没算到东海王,来进。”祖逖已经到了大堂门口。
“士稚兄,请。”清朗的声音。
大门关上的声音。
马清摊开手上那一卷书。是战国时期齐国一个官吏所作,手上是第三卷,上写“故,天无恒天,地无恒地,君无恒君,臣无恒臣,唯民…”
“啪。”门被推开了。祖兰侧着身子,手上提着一个黑红的食盒进来。
祖兰返身将门掩上,再来到案桌边,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扬头对马清道:“师父,吃饭。”马尾辫有一半辫丝搭在她的肩膀上,还有一撮粘在她的红嘴唇和白皙的脸蛋上。
真是个漂亮妹子,马清吞了两下口水。他转过脸去,借着将手中书卷放入书架的机会掩饰:“肚子正咕咕叫呢。”感觉心情平复些后,才转身来到案桌边。
“哼,我知道。”祖兰得意地将食盒揭开,一阵香味了出来。她低着头,白皙的手从里面拿出两张肉馅饼,一碗稀粥,一碟咸菜。她那贴着脸的乌黑马尾辫一起一伏摩擦着她白皙的脸蛋,让马清心里又一阵澎湃。
“你怎么叫我师父,我虽然答应了教你,可没有说做你的师父啊。”马清感觉思路有些迟钝,他使劲才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教我当然就是我师父了。你看到没,刚才我阿父说我是累赘。”祖兰撅着嘴,转过身正对着马清。那眼神,好像被人欺负了要马清为她出头一样。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那是你阿父说你,又不是我。”马清道。
“你得教我,要是我武功高了,我阿父就不会这么说我了。”
“教,教。”食物的香味让马清忍不住了,他一把抓起一张肉馅饼咬了起来。
“好吃吧。”
“好吃,唉,让下人拿过来就行了,怎么让你这个小姐亲自拿过来。”
“你是我师父,我当然亲自给你拿了。”祖兰一脸正经,又歪着头调皮地笑,“师父,你是马超的后人。我阿父说魏蜀吴三家,他第一佩服的是关羽,说关羽义气,第二佩服的就是马超,说马超的武功是最高的,那,我现在也是你们马家的弟子了。”
“哼,哼。”马清嘴里塞满了肉饼,只能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他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心想,难道在这个时代人的心目中,马超比吕布,关张赵,典韦的武艺高?这么想着心里也高兴起来。
“师父啊,弟子我可不回范阳,你也不要回去,让姑姑一个人回去好了。”
“啊,你放心她?”
“嗯,我姑姑可厉害呢。”
“怎么厉害?”
“我姑姑说,谁能打过她才能娶她,可是从来没有谁能打过她。”
“你姑姑多大?”话一出口,马清有些后悔,也不知道这个时代讲不讲究这个隐私。
“二十八。”祖兰一点也没有在意。
“看起来才二十四五岁,真显得年轻。那,你姑姑说她一人能打阿大和阿二,是真的?”
“当然,他们两人可不是姑姑的对手。你不知道,京城里好多大公子,小王爷都向姑姑求过婚,可是他们都打不过姑姑。”
“你姑姑这么厉害?”
“嗯。”祖兰认真地点点头。
“你阿父还让我保护你们,我看她得保护我了。你不如和她学。”马清夹了一块咸菜,咬得咯咯响。
“我就觉得你比她厉害。”
这话让马清感觉特别受用,他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得意。
“其实,我姑姑是有心上人的。”
“你小丫头,知道什么心上人。”
“我可不小。”祖兰白了马清一眼,脸色微微红了起来,“我姑姑的心上人就是刘叔。可是,那一年刘叔和姑姑比武输了,他就再也不和姑姑比了,姑姑天天等他。我看见好几次姑姑一个人流泪。刘叔也是的,他要是再来,我姑姑肯定会存心输给他的。”她看着房间里的书架,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
“刘叔?就是刘琨。”
“嗯。”祖兰垂着眼睛点点头,“那以后他来我们家的次数就少了,来也躲着姑姑。”祖兰伤感起来。
刘琨也是文武全才,不仅武艺高强,诗词书法都堪称一绝,乃是着名的京城二十四友之一。只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此人虽然才高自尊心却极强,性格太刚烈,反而容易折。
“后来呢。”马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一句。
“后来,刘叔娶了清河崔家的小姐。姑姑听到这个消息就割了自己的手腕,多亏阿父发现了。”祖兰抬眼起来,眼眶中满是泪水,睫毛也是湿莹莹的,“姑姑真可怜。”
“是够可怜的。只是刘琨那么无情,你姑姑为他可不值得。”
“从那以后我姑姑对谁都死了心了。”
“哦。”马清心想,怪不得这女人对自己正眼也不瞧,她喜欢风流倜傥文武双全如刘琨那样高贵的人,对自己这个低贱的臭士卒肯定嗤之以鼻了。
这么一想,马清就对祖徽有些反感起来。他将最后一口馅饼塞进嘴里,看着门外道:“这个王导,和你阿父很熟。”
“当然了,王叔经常来我们家。王叔还有一个好朋友,就是琅琊王殿下,也经常和他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