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迫使自己目不斜视朝着大门走,余光却盯着看门的士兵。
当他距离大门二十步时,他的余光看见那些士兵并没有异样动作。他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走,来到了距离大门四五步的地方。
两扇大门呈八字形朝里,每扇门约有一丈高五尺宽,是用腰粗的树干拼接起来的木排,在夜营灯下显得很雄伟。门正对着一条大道,大道的两旁是一排排的帐篷和旗帜,远远的,大道的尽头是另一个营门。
总算是过来了,马清一阵激动,突然他的心跳动了一下。
在他眼睛的余光里,右边那三个正在谈话的士兵中,有两名士兵朝他走来。
马清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出现了“嗡”的一声,身上的毛孔全都张开了。他强迫自己镇静,尽量表现出一股威严。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前方,只要那两名士兵没有叫住他,他就正常迈动脚步,保持正常速度往前走。
这是他经常对付门口保安的技巧。
两名士兵并未朝马清走来,而是朝他身后的李续和何卫走去。
李续和何卫举着小木牌给两名士兵看。
马清走到了门口,他一脚已经跨进了营垒,脚下就是那条通往东面左右两个营垒的大道。
终于过了,马清又大松了一口气。
大道左边约五百步远的中心处,有一个由三圈长戟,盾牌和各种形状的黄色旗帜围着的大帐篷,帐篷有周围帐篷的七八倍大,帐篷门边飘着一面珠缨,雉尾的黄色大纛。
那是张方的帐篷。
刚才被两个士兵惊出的一身汗让马清感到有些冷。他甩动双肩,让两只臂膀和肩胛骨与衣服摩擦产生一些热量。
地上出现了头顶上木排的阴影,有一个吊着的方笼子阴影进入马清的眼帘。他抬头一看。
头顶上是一层围绕着营垒搭成的木排,上面是站岗和巡逻的士兵,正上方悬着一个木笼子。木笼子里装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脏兮兮的脸,大张着嘴巴。
马清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还没有等他恢复平静,大门后突然转出一个人来,他才平静的心又猛跳一下。
“木牌。”来人一脸惺忪,打着哈欠朝马清伸手,是个瘦高个子的长脸,腰间挎刀,腰后插着一面黄色三角的什长腰旗。
不是大官,那就好对付。马清用居高临下的神态看着什长。什长毫不理会马清的眼色,他站在马清面前三四步的地方,将伸着的手朝马清面前一递,头一扬:“嗯。”
马清的眼睛狠狠地落在什长的脖子上。
什长的脖子因为扬头而显得很长,他的喉结因为他的瘦显得很突出。那里是斩首他的最好位置,马清相信自己的右手稍微一动,他的人头就会落地。
马清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暂时不会这么做。他慢慢伸手往腰带里摸,那里放着斥候的木牌。他不确定这个木牌到底会起什么作用,因此他摸得很慢。他一边摸一边想,如果那两个斥候被发现,军中又向这些巡逻站岗的小队传达了斥候的消息,自己手上的木牌又被认出来,他又该如何应对。
他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摸到了木牌,夹着木牌慢慢掏。木牌在腰带上勒出一个清晰的印子,有一半露出了腰带。
“他妈的。”“啪”一声脆响传来。
什长的脸立刻看向了马清后面。马清将木牌塞进腰带,也跟着回头看。
一个持长戟的士兵伸长脖子怒视何卫,若不是被李续推着,他就要冲上去猛揍何卫。何卫左手捂着脸:“干嘛打人?”声音带着哭腔。
马清走过去。他站在何卫和那名士兵之间,看着何卫捂着脸的手问:“怎么回事?”
何卫左手摸着脸,右手指着持长戟的士兵:“马队长,他打我。”
马清看了一眼那个士兵。是一个肩膀很宽,手指很粗的士兵,这种体格的人天生有力气。
什长也到了,他站在马清身边。
士兵的身子后退一步,他看了一眼什长,对马清道:“他拿着木牌在手上,就是不给我看。”
马清抬起左手,张开手巴掌“啪”一声打在那名士兵的右脸上。声音比刚才何卫挨的响得多。
那名士兵嘴唇发抖,他手中长戟动了一动,却没有动作,只是不甘地狠盯马清。一股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武器碰撞的金属“叮当”声响起。站着的士兵呼叫着“打他狗日的”“干啥呢”冲了过来,又是“呼啦”的衣服摩擦声和金属声响起,几个看似在睡觉的士兵也站起身子冲了过来。
马清三人周围都是持长戟的士兵。
什长歪着头对马清道:“你们的手伸得挺长。”他看着马清,手却伸向何卫,“木牌拿来。”
何卫将手中木牌递给什长。
这是一块和马清手上的斥候黑色木牌大小相同,却是没有上漆的木质本色木牌。
什长接过木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手巴掌将木牌握在手心,抬头对何卫道:“你为何拿着不给他看,是藐视我们?还是藐视军法?”
“我没有不给他。”何卫的脸像哭一样,却没有眼泪。
“是啊,是啊,给了。”李续瞪大眼睛对什长道。
另一名士兵在检查李续的木牌,并没有看到何卫的和他同伴的动作,因此他不说话,只是举着长戟对准马清三人。
“他拿着木牌在我眼前晃,我用手接,他,他就是不给。”挨打的士兵又对什长强调了一遍。
马清道:“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个老实人,不会不给你。”他的肩膀一抖,什长手中的木牌就到了他手中。他将木牌往何卫手中一递:“拿着。”
什长脸色突变,他身子朝左边一歪,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弧度到了左腰的刀柄上。他右手抓住刀柄,身子一挺,右手抓住刀柄往外拔。
长刀四分之一的刀身出了刀鞘,突一道亮光一闪,什长抓刀的右手腕一阵麻痛,心中一惊就松了手。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道闪光,耳中听着“刷”的一声,只看见马清的右手扶着刀柄。
什长感觉腰一沉,那口刀滑进了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