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洲这一觉仿佛坠入了暖云织就的梦境,绵长而安稳。
他睡了很久,睡的十分香甜。
这是近一个月来,他头一回睡得如此酣畅淋漓。
不只是重新回到了熟悉的软榻,更多是因为昨日云霄眼底流转的温柔笑意。
还有那如春风拂面的语调,让他像是喝了蜜糖水般,连呼吸都浸着不真实的甜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短短一月离别。
云霄的态度却有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真的是距离产生美?
睡梦中,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始终萦绕鼻尖,熟悉得让人心悸,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何处邂逅。
刚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悄然间从脑海中溜走。
翌日破晓,晨光刺破云层,为小院镀上一层碎金。
昨夜的露水还凝在花瓣上,每颗晶莹的水珠都折射出细碎光芒,将满园春色晕染得愈发娇艳。
春眠打着哈欠,正踮脚从木架上取下今早要用的食材。
小侍女春眠在小院旁的荒地里开辟了一个菜园,每天浇水施肥从不落下。
一颗颗蔬果被她养得饱满多汁,虫儿见了都垂涎三尺。
平常院中的食材也多数都是从她的小菜园里摘的。
幽璃则头戴草帽,如同一个辛勤的园丁,半跪在花丛间,手中锄头起落,为沉睡的花根松土。
白鹭洲虽然是个懒虫,但从昨天晌午睡到这个时辰,是头猪也都醒了。
口干舌燥的他起身倒了杯水,便倚在竹栏上望着院中光景。
晨光勾勒着二人忙碌的身影,他望着望着,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这般烟火气十足的光景,怎不叫人眷恋?
只是视线扫过空荡荡的窗边,又难免生出几分遗憾。
若云霄在,这幅画才算真正圆满。
少了她,这幅画总归少了些许意境。
殊不知此刻的云霄早已转醒,却仍慵懒地歪在梳妆台前。
几缕青丝垂落,被她无意识地咬在唇间。
朦胧睡眼透着未褪的倦意,显然昨夜大抵是辗转难眠了。
什么事情能让她辗转难眠呢?
不知道。
白鹭洲从未意识到,以云霄的修为为何总是这般嗜睡。
修行者本应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减少睡眠时间,甚至达到无需入眠的境地。
以他自己的修为来说,其实他每天睡四个小时便足够了。
只不过他比较懒,严格遵循着八小时睡眠制度。
更不用说九窍齐开,修为深不可测的云霄了,难道也是因为懒不成…
白鹭洲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下方忙碌的幽璃身上。
自从巨木山脉历练归来,他修为已无限接近夹脊中期,却依然无法看透幽璃分毫。
大婚当夜,幽璃轻易斩杀四名黑衣人的凌厉身手,让白鹭洲以为她是夹脊关高手。
如今看来,幽璃远比他想象的深不可测。
就连玉枕关的鳞螭,他当时都能勉强探知修为,可面对幽璃,却如坠迷雾。
这只能说明,幽璃的修为远远高于他。
“一大早就这么盯着我,莫不是还在记恨昨天的事?”
幽璃似有所觉,从花丛中探出沾着泥土的脸,嘿嘿一笑:“打算伺机报复?”
白鹭洲撇撇嘴:“我像是那般小气的人?”
“像。”
白鹭洲将那杯还没喝完的水朝着下方的花朵洒去,问道:“你家娘娘还没起床吗?”
幽璃拿着小锄头,抬手擦去脸上沾染的泥土,反驳道:“什么叫我家?难道不也是你家吗?”
白鹭洲无法反驳,甚至有些窃喜。
幽璃拍了拍裙摆的尘土,“我浑身是泥不好进去,劳驾公子帮我去看看娘娘醒了没?”
白鹭洲点头转身,却在云霄房门前骤然停住。
珠帘轻晃间,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踏入她的闺房,心跳不自觉加快。
犹豫片刻,他咬牙撩开珠帘。
反正有幽璃“背锅”,怕什么?
“吱呀~”声惊醒了出神的云霄。
她半阖着眼,清冷的声音裹着未散的困意:“幽璃...梳头...”
说罢便又垂下头,发丝如瀑散落,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白鹭洲喉间发紧,想要开口表明身份,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进退两难,想唤幽璃来解围,双脚却像生了根般挪不动。
最终,他脑海中闪过云霄昨天那温柔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梳妆台,在她身侧跪坐。
近在咫尺的发香萦绕鼻尖,他鬼使神差地轻嗅。
他笨拙地拿起木梳,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拢起散落的青丝。
当指尖触到那如绸缎般的发丝时,竟微微发颤,甚至有些痒痒的。
不止是手痒,心...更痒。
木梳每一次滑动,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生怕弄疼了眼前的人儿。
当所有发丝终于被理顺后,他却突然僵住。
后面该如何编发?他从未学过这些。
一时间白鹭洲拢着云霄那一头如银瀑般的秀发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云霄似是察觉到异样,缓缓抬头。
镜中倒影让她瞬间清醒,瞳孔骤缩。
“怎...怎会是你?”
声音里藏不住的慌乱,倒比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生动。
白鹭洲喉结滚动:“幽璃让我来看你...我...”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却见云霄耳尖泛红,不知是恼是羞。
晨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身影叠映在铜镜之中,恍惚间,竟比满园春色更添几分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