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御书房内。
当清晨的凉意尚未退尽,魏皇的心里却已烈火熊熊了:飞起一脚踢开书案,踹飞了龙椅,余怒未息地挥拳向萧洪打去!
萧洪既不躲闪、更不抗拒,只将眼一闭……
“砰!”
天子的铁拳,却在即将击中弟弟时、蓦地绕过了他的前胸,狠狠捶在了粉壁上!
——对这个忠勇又得力的弟弟,他历来是宠爱有加的,甚至都没有大声训斥过,又怎舍得真打呢。
但是现在的萧洪,却真恨不得被哥哥胖揍一顿。因为他很清楚,这次的祸真的闯大了!
——对这样涉及宫闱的大事,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上奏不说,掌管下的内卫府,居然眼看着几十个人证、很“神奇”的在眼皮底下死去。
以致那个比蛇案更可怖的真相,一下就石沉大海了!
他满怀愧疚的,第一次给哥哥单膝跪下。
萧闵则愤怒的转过身去!
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他迅速联想到了李淮对子鸢“暧昧”的一瞥,以及这女人、“沧海一粟”般的珠胎暗结——
在她之前,自己的“后宫”从没人怀过孕的,就包括自称“有宜子之相”的“贵人”赵宜紫;
这虽然是他作为男人,和一国之君的一种“无奈”,但这起码说明:自己的“后宫”还是清洁无染的啊!
所以对于皇后的怀孕,如果说一开始让魏皇“喜从天降”的话,李淮的再次进入“视线”、则令他简直如鲠在喉了!
想到这里,萧闵用近乎切齿的声音传令说:“……严密监视高怀佑,将紫寰宫的宫女宦官全部更换、押入掖廷逐一密审,并封锁消息!”
“是!”
萧洪急忙领旨,赶回内卫府去做安排。
~*~*~*~*~*~
这次他不再怠慢了。
没用一上午的时间,事情就办好了,除了一个又聋又哑的除草太监赵顺,其他人全部归案!
然后又匆匆进宫,请魏皇的示下。
萧闵沉思一下,冷冷说道:“掖庭那边,就交给萧永和武恩吧。——这几天你也不要闲着,立刻调查内候之中,还有谁与黑鹰堂有勾连。然后不管有没有牵涉到掖廷案,全部发配西凉!”
“皇兄……”
萧洪欲言又止。
他对这道命令感到震惊,但也明显感到了皇兄的猜疑与恨意,只好又乖乖领命:“是!”
~*~*~*~*~*~
但即便如此,案子的审理也没达到“预期”——
不是吃刑不过各种自尽,就是打急了胡说八道,再就是自请领死!
武恩对此也没了主意。
只可与萧永暂将疑犯羁押,然后会同安郡王进宫复旨。
这时候的萧闵,又是一宿宿醉。
本来清俊的脸庞上,现在充满了倦容,瞅了眼堂弟问:“案子怎么样了。”
萧永忙大刺刺的回奏道:“审问毫无结果。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虚惊吧!”
“也许?”
萧闵轻哼了一声。
武恩也急忙奏道:“启奏陛下:犯人大部分都是新宫人,不用刑讯、只吓就吓死了许多。而且经查,仅有的几个旧宫人、在除夕之夜也是没有进入过内宫的。”
萧闵轻轻一点头:“那就放了吧,只是不要走漏一点风声!——武恩,此事有你来办。”
武恩暗喜:“奴婢遵旨!”
皇帝转而问萧洪:“你那边呢?”
“臣弟已查出几个旧日秘卫,曾与旧属往来不断;虽然出事当日都在内府当值,但也按旨意将他们处置了。”
“李淮那边儿呢,可有动静。”
“他近日时常去西山打猎,并不见有什么异常。因此臣弟也以为:宫人信口之言不足信,被蛇咬死确实是个意外。”
“意外?”
魏皇蓦地站了起来,眼眸中渐渐恢复了点昔日神采:“何以见得?”
萧洪插手奏道:“仵作已经验出:咬人之蛇名曰赤练,乃是寻常之蛇,性喜潮湿;
因为躲避酷热,这几天群居在了空阔的水牢里,前日突然投进那么多人、蛇类受到了惊扰,这才群起而攻之的!
臣弟……,臣弟对此事有失察之过,请皇兄降罪!”
萧愝喟然一叹!
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在思忖了一下之后,只得下令:“将死去的宫人,以走水救火例优加抚恤,且不留案底;再加派内候绣使,密切监视李淮与苏天隆!”
“遵旨,陛下!”
三人立刻领旨,就要分头行动。
萧闵又叫住了萧洪:“洪弟,你等一下。”
萧洪站住。
萧永用冰冷、且酸醋的眼神瞅了眼大哥,面无表情的在武恩引领下出宫而去。
“最近燕国那边,可有消息来?”
“回皇兄:据皇嫂那边密报,燕胡最近另开了两条水路,纵使商人货运丝、茶、布、米与盐铁到北方,却禁止一切马匹交易!”
萧闵一愕,蓦地追问道:“现在主管内候、负责监察天下的可是你啊,凡事就只听黑鹰堂的禀报嘛?”
萧洪迟疑道:“黄河大战时遵从您的命令,各地均以军情为重,大小事务经斥候通报后才可知道!”
“好了!”
萧闵烦躁的打断了他,“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这个三军统领,难道就只知打仗、不晓得变通吗?长此以往,内候是不是就不必存在!”
萧洪委屈道:“但……斥候真正的当家人,可是皇嫂呵!”
萧闵一呆!
他蓦然记起了子鸢,在自己被“邪气”冲撞时的种种担心,以及为了得到江山、针对李淮所做的种种努力……
“唉!”
魏皇不由一叹。
——她现在可是六个月的身孕了啊,在没有证据表明她存有私情的当下,自己又怎忍心惊动她呢?
于是缓和了下面色,对弟弟说道:“你皇嫂眼看要生了,哪还顾得上这些呢?
而且大战在即,我们对军事、民政、以及盐铁物资等项,需要一个统一而严厉的监察与封控。
所以林婉儿不在的情况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即刻回去制定个方略,可以先让薛世卿,接手她在黑鹰堂的职责与权利!”
“是。”
萧洪应道。
萧闵随即又吩咐殿值官:“传旨:除军营外,禁止六品以下所有官民乘马,并由上官昀兼任巡马御史。
再命薛骞,行文沿黄各州、府、县,即刻征集军马备战;并封锁南北交通,不许有粒米、尺布、寸铁,进入燕国!”
“遵旨!”
殿值官下殿。
萧洪不由挠头:“皇兄这是要用黄河,困死燕国么?”
“不,朕是要逼他开战!”
“但是黄河正在汛期,我们也丝毫没有准备啊!”
“现在准备也不晚。最迟等秋风一凉,你们就得给朕训齐十五万精锐,整备好可用三月的粮草与军马器械。朕打算不出三个月,就一举击垮燕胡、一劳永逸!”
“您要御驾亲征?”
“不错!”
萧洪立刻兴奋起来:“臣弟愿为先锋!”
萧闵深意满满的一笑:“朕希望二弟的,是监国之才,而非区区一个先锋啊!先锋一职,只可在苏彦超、陈琪、和李雷之中,三选其一!”
萧洪立刻有些泄气:“皇兄又要我留守京城啊?”
萧闵拉住他的手,殷切说道:“与你一起的,还有李淮。”
萧洪剑眉一挑:“他?”
“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洪立刻省悟:“皇兄放心,弟再不敢大意的!”
萧闵笑了笑:“这般才是。一旦平灭燕国,为兄就给你去掉那个‘郡’字,绝不食言!”
萧洪喜出望外:“谢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