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看公子神情有异,也不由向账房那边望了望,忽然惊讶的喊了声:“公子快看,——这人是不是很像明月楼那个花子!”
“花子?”
“就是去年在明月楼,给咱们救场的那个背袋小哥呀!”
“是他?……喔、这就对了,怪不得如此眼熟呢!”
李蓟忽生好奇,也就顾不得楼上了,取过扇子向账房走去。
而那个所谓的“表少爷”,也的确就是曾经落魄为丐的欧阳小环。
并且自从上官昀去了京兆府后,就“摇身一变”、成这里的“甩手掌柜”了!
她这会儿,也是感觉屋里闷,出来透透气的。正巧看见巡场过来的主事王庆,就叫住他说:“见到过你们少爷吗?”
王庆忙毕恭毕敬说:“没呀,八成又被邀去忆红院、或明月楼了吧,表少找他啥事?”
“我有啥事,还得跟你说说吗!”
“是是。”
王庆自感无趣,一俯身讪讪走开了。
李蓟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剑眉不由一挑:原来他就是“瘦猴”口中的那个表少啊,嗯,看样子是挺威风的呢!
于是收起扇子,上前略一抱腕:“别来无恙啊小兄弟!”
小环诧异地望了望他,凝眸问道:“我跟你,很熟吗?”
“哦,”
李蓟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易容了,难怪“他”会不识呢。急忙一转口风,轻轻一笑说:“天下有缘皆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小环不耐烦地冷冷一哼:“照你这样说,我的兄弟可要多了去了!”
然后转身回房。
她的蛮霸与“无礼”,比碧姬尤甚,令李蓟顿感尴尬。唰地打开了玉扇,从后提示道:“小兄弟!——你难道不记得,除夕前的明月楼了?”
小环一回身:“什么月、什么楼,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倒不是小环试图掩饰什么。
因为她当时进楼的时候,是直接冲着小郎君去的,真没留意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但李蓟不这样认为呀,还以为是碍于脸面,不想提她“不堪的过往”了呢,就隐晦的说道:“呃,也是:有些事凭三言两语,是讲不清的,可否容在下进内详谈?”
小环依旧冷冷说道:“有这必要吗。”
她的冷淡和傲慢,着实令公子不快,但出于人家对自己的帮助,依旧坚持道:“我想,如果阁下了解了、在下与金英兄也是好朋友,恐怕就不会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吧!”
“小郎君?”
小环的语气,这才微微有些温和。
并用怀疑的眼神,再次打量了下这个“不速之客”,终于吐出几个字说:“那,跟我来吧!”
然后回身就走。
公子摇了摇头。轻轻收起玉扇,随后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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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丝毫没错过楼上的那双特工眼睛。
不过因为隔得远、人又嘈杂,盛茵并没认出小环,不知道她就是曾跟了自己一路的那个“小乞丐”。
但出于她特工的本能,对任何与“目标”相关的事情都绝对兴趣的,就悄悄命令阿紫:“去,打探一下。”
阿紫忙借口取水,转转悠悠靠近了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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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绣阁一样的小账房里、一个漂亮的小丫鬟正在备茶。
而那个欧阳小环,则已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主位上,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这个月郎倒没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当初,对方为什么会帮他。因而只是笑了笑,就在旁边的春凳上“随遇而安”了。
小丫鬟给两人端来了香茗。
李蓟信手接过,一边悄悄打量了下这对主仆——
眼前的这位“小先生”,或称“表少”,品貌那就不消说的了,可谓是“雍容华贵”;
只是在雍容之中,又总带着点邪性,这点倒挺像碧姬,却比她又多了几分稚气!
李蓟轻捻着扇柄,转而望了下那个小丫鬟。
那是一个衣着得体、身姿曼妙的清秀丫头,论妩媚、论气质,也恰恰就在双姬之间。
公子看罢,暗暗思忖道:所谓表少爷,在这里不过也就是个账房啊,怎么会像世家公子一样,居然还有丫鬟陪侍呢?看来他的身份,也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啊,要不然,怎么会傲慢至此呢……
“哎,说吧,找我什么事?”
小环仰靠到椅子里,忽然问道。
霸道的神情,
冷傲的语气,
懒于修饰的辞令,
让思忖中的李蓟感到了一丝难堪:看架势,人家是真没把自己不当外人呀!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的真面,已被三娘长期“封禁”了。连秋茗、二姬,开始都没认出来,何况萍水相逢的“他”呢!
于是也不好直接去“套近乎”,只可绕着话儿说道:“如果没认错的话,那个半年前背着金袋赶赴明月楼,帮一位琴师教育了恶徒蔡桓的,想必就是阁下吧!”
小环微一颦眉:“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你又是谁?”
从她的反问中,李蓟立刻就获得了答案,不由轻轻一笑:“你问我嘛,呵呵,我就是那名琴师呀!”
小环蓦地站了起来,闪烁着秋潭似的大眼睛、围着他转了一圈,将信将疑说:“你?”
“不错、是我啊,我就是李蓟,字月郎!”
看到对方终于“上道”,李蓟总算放心了,接口说道。
但他却不晓得,对方想说的那个“你”,其实并不是他那个“李蓟”,而是三目标之一的“李樾亭”呢!
再者,虽然他对“小乞丐”的感念极深,可小环呢,却根本就没把那事儿放在心上。
人家在意的,其实只有那个疑似樾亭的“琴师”呢:“你确定就是那名琴师,确定自己就是李月郎、而不是李樾亭?”
“李樾亭?”
这下轮到公子一头雾水了:“在下说过了:我就是当初明月楼那个琴师,但你说的什么李樾亭,却与我没有关系!”
“哦,现在看,的确是没什么关系了啊。”
小丫头难掩失落的嘟哝道:“因为不光你自己不承认,长得也一点不像呢!”
李蓟这下更迷惑了:“你说的,是所谓的李樾亭、还是琴师?”
“都不像呢。”
小环几乎用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道。
然后又加上一句:“除非,你易过容!”
“这……”
李蓟猛一迟疑。
但是很快的,他又点下头,不无赞赏的说道:“这你居然也猜到了?”
小环冷笑:“是不是我说你有魔法、会变化,你也要点头呢!”
李蓟被打个“回勺”,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了:“你……何出此言?”
小环抓起桌上的扇子,在手里恣意一拍:“我可不管它什么油啊盐的。若要爷我相信,除非你揭掉面具让我看看!”
这一下,可把李蓟给难住了!
因为这可是张隐形的、“被密语加持”的面具啊,并不是个寻常的什么玩意儿呢,你让他怎么摘?
但是,这话也没法说呀。否则“泄露了天机”不说,只怕会越解释越糟的。
小环见他纠结,更认定内中有假了,冷冷地又一拍扇子说:“最近想见小爷的人多了。无非就是想,通过我、从小郎爹爹那里得点好处罢了,恐怕尊驾也不例这个外吧?——哼,翠红、开门,送客!”
“是,表少爷!”
翠红清脆地答应一声,扭身要去开门。
“等等!”
自傲如李蓟,居然也被人下了驱逐令,不由大气!
恼怒的一收扇子,从春凳上霍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