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不可置信地抬起脸，对上了南荣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跟他……怎么可能！你听我说啊！”
南荣歪着脑袋看他，忍不住再次转头看了一眼报纸上的描述，吐出两个字来：“哇哦。”
雪莱绝望地捧住他的脑袋，让他的视线从那则荒谬的花边新闻上移开。
南荣和他对上视线，对方微微蹙着眉，那双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雪莱的眼角是微微下垂的，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显得真挚又可怜，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雪莱认真地说：“我跟那家伙之前是同学，我们真没什么！我其实一直都喜……”
他的话语到这里突然卡壳了。
雪莱看起来好像有点慌乱，连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那双翡翠绿的眼珠就不自觉地转向了一边，那是心虚的表现。
凶名在外的骑士长其实一直不太会说谎。
于是南荣恍然大悟：“喔！我懂！”
雪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发现南荣似乎理解错了，又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我不是喜欢维尔里希！你……我……”
他还在语无伦次的组织着语言，就见到对面的人没忍住弯起的嘴角，漆黑的瞳仁里是压抑不住的促狭笑意。
南荣一把将他推开了一些，没忍住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翻。
雪莱呆愣愣地杵了一会，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
对方沉静外表下潜藏的是这种恶劣性格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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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雪莱去向驻守的新主教维尔里希汇报情况。
南荣手上有一份前主教克拉伦斯给的“黄金手谕”，全新未拆，所以可以拿来各种狐假虎威。
他向守门的出示了这封信笺，对方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了进去。
侧殿摆着一张巨大的椭圆形长桌，主座正空着，是属于主教的，其余位置上陆陆续续地入座了一些神侍和骑士。
神侍和骑士都是有位次高低的，分列在圆桌的两侧，最左边是骑士长的位置，与之对应的是伯纳圣殿的主事——一位身穿红衣的魔法师。
如果没有驻守的主教，场上地位最高的应该就是雪莱了，其次就是这位红衣主事。
南荣跟着进了议事的侧殿，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间会议室，悄悄地问坐在主座边上的雪莱：“你就是在这跟新主教共度春宵的？”
雪莱换上了圣骑士的仪式礼装，笔挺的白金色军装制服穿在他身上好看得过分，显得他淡漠又禁欲。
但是他跟南荣说话时，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势又骤然回春了。
雪莱：“我跟他真的不熟！”
南荣了然，若有所思地点头抱着胳膊游荡走了，雪莱只能坐在原地干着急。
随着圣钟敲响，会议开始。
南荣只有个临时座位，离主座可谓是十万八千里远。
大主教维尔里希从殿后施施然行来，他褪去了盛典礼装繁复华贵的披风，只留下里面的受洗长袍，纯白的衣袍上以金线绣着星辰花的纹样，简约又不失圣洁。
他的红发被精心编成了一个侧麻花辫，小枝的星辰花点缀在发间，发尾系着一条金色的缎带，随着他的行进，长长的飘带在他身后荡出一道逶迤的金线。
他脸上还是戴着一张面具，那些装饰一样的金纹其实蕴藏着魔力，勾勒出一个模糊人脸和声音的简单法阵，实在是兼具美观与实用的好设计。
南荣托着下巴，听雪莱公事公办地进行着述职。
似乎雪莱和那位……维什么来着，看起来关系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雪莱从对方落座到轮到自己发言，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过，一直冷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几份卷轴。
“……我带领圣骑士团第三十六小队抵达现场时，异教徒们已经人去楼空，通过痕迹勘验卷轴的指引，我们循线突入了销金窟后巷。”
“行动期间，有三名骑士违规启用极端管控物‘曼陀罗花粉’，导致全队陷入神经抑制状态……”
“……前主教克拉伦斯下发特权委托状，任派使者南荣前来调查，救出并转运骑士共计九人，三名违规骑士分别为……”
汇报完毕，那双绿眼睛冷漠地扫视全场，在桌尾那颗昏昏欲睡的黑脑袋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
雪莱收回目光，平静地开口：“圣殿里混入了异教徒。”
一句话像投入了沸水的石子，全场哗然。
对面的红衣主事拍桌而起：“怎么可能！你们骑士团出了叛徒，跟我们魔法师有什么关系！管好你的骑士团！”
雪莱轻轻按着礼装的下摆坐回了椅子上，以保证自己的衣摆没有一丝褶皱。
他冷冷地抬眸：“那不如查一查，祈天盛典当天，把负责巡逻主场的圣骑士小队调走的是谁？”
红衣主事的话语卡壳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气势一下子矮了两个度。
照常理来说，当天应该是有至少一支圣骑士小队负责在内场巡逻维护治安的。
但是魔法师和战士两派在圣学院的时候，其实就不太和睦。
眼高于顶的魔法师们向来是看不起没有魔法天赋的战士的。
加上圣殿里大主教的权利又凌驾于所有人，圣骑士团其实经常受到打压，盛典这样的场合被调走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没想到这次的仪式明明有两位大主教级别的魔法师在场，竟然还是出了事故，红衣主事自知理亏，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呵呵，大名鼎鼎的圣骑士团遇到一点点曼陀罗花粉全军覆没了，也不怎么样啊。”
雪莱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自己队里出了内鬼，确实很难反应过来。
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若是在战场上，恐怕整支小队都已经……
“两位都是圣殿的肱股，”坐在主座的维尔里希笑眯眯地开了口，声线温和儒雅，“可不能生了嫌隙。”
红衣主事恭恭敬敬地称了一声“是”。
“……即日起，彻查圣殿所有人员。”维尔里希站了起来，“如果真的如骑士长所说的一样——”
他的目光一一从场上的所有人脸上划过。
“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圣殿抽去病骨，换血洗髓。”
底下的人纷纷站起来，用手点向眉心，再点胸口，齐声道：“曙光与我们同在！”
南荣被吼声惊醒，他从枕着的手臂上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这幅邪教宣誓一样的场景，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跟他们一起喊。
会议到这也结束了，参会的都散场去各忙各的了。
南荣摸了摸额角被袖子褶皱压出来的红痕，等压麻了的胳膊恢复知觉，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时一角纯白的衣袍悄无声息地曳到他身侧。
他偏了偏脑袋，看到大主教维尔里希立在他身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他说：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