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天灯,意味着今天的这一件拍品,只能落入其中一人之手。
都不用南荣发话,雪莱已经蹙起眉招来了近侍:“去看看是谁。”
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这东西我要定了,去威胁一下,让那人主动放弃。
近侍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心想老大的职位摆在这,那些徒有其表的大贵族根本惹不起,就连执政官来了也得掂量一二,看来这件拍品老大是势在必得了。
不过奇了怪了,老大来之前似乎没有打算拿下这件拍品的,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他挠挠头,敲响了那个包间的房门。
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如果南荣也在的话,会认出这个少年就是昨天在广场上给他送消息的那个卖报纸的小男孩。
可惜南荣并不知道,近侍也不认识他,只是老老实实地传话:“我家少爷想要那件拍品。”
少年点点头,答道:“我老师也想要,但老师临时有事走了,托我留在这帮他拍完这件藏品。”
“你老师是谁?”
少年想了想,说了一个名字。
近侍瞳孔地震,心想,看来老大这次没法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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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和南荣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对面撤灯,此时这件拍品已经被一群想看好戏的观众们顶出了天价。
毕竟天灯的规则就是,不管是谁出价,点灯的人都要在这个价格的基础上跟一票。
为了防止有人恶意抬价,出价者都会经过拍卖场的严格验资,如果点灯的人最后无法承受那个价格,拍品就会转给前一个出价的人。
因此雪莱点第一盏灯的时候,底下的人虽然也有抬价的,但是并没有盲目地乱起哄,只是抬到了一个有点离谱但是又比较合理的价格。
但是这次有两家斗灯,相当于抬价一次,点灯的这两家会一起跟票。
于是底下看热闹的也纷纷开始乱顶价了,哪怕一口一百万,这件拍品也被此起彼伏的铃声慢慢顶上了5个亿,远超了雪莱第一盏灯拍项链时的价格。
这时近侍回来了,他面色为难,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南荣,欲言又止。
南荣理解了,起身准备回避一下,雪莱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南荣不是外人,直接说就行。”
近侍哥们跟随骑士长多年,是知道他平时是如何毫不犹豫地斩断一切花花草草的,一句“不是外人”,让他再度瞳孔地震。
他终于正视了那位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刺客——毕竟他被骑士长一丝不苟的教科书式穿衣方式熏陶多年,已经无法直视南荣这种随性风穿搭了。
在这个大背景是西幻的魔法大陆,其实像南荣这样长着一头黑发的人是很少见的,大部分人都是棕红色的头发,眉骨立体,肤色白皙。
南荣的长相相比之下要柔和钝感得多,他也很白,不过是不常见阳光导致的苍白,毕竟黑巫师都喜欢把自己裹在麻袋一样的黑袍里,也侧面应征了物理防晒的效果比化学防晒好。
他的头发很长,是自然卷,一直垂到腰间。裹在长袍里的身材看着有点瘦削,瞳仁漆黑,眼角狭长,薄唇轻轻抿着,不做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冷漠。
好吧,是个美人,老大看上也无可厚非。
近侍这么想着,一五一十地开始禀告:“我刚刚去了对面那个包间,但是来开门的是个小孩,说他老师也想要这件拍品,希望您能让给他。”
雪莱冷笑一声:“自己不在留个小孩传话?他老师是谁?”
近侍答道:“是……克拉伦斯·奥尔德。”
“校长?”
雪莱撤回一个冷笑。
这位校长的鼎鼎大名,哪怕不是圣学院学生的南荣都如雷贯耳。
校长如今应该七十二岁高龄了,是圣学院第十六任校长,终身荣誉大学士,也是一位高级魔法师,还在圣殿挂职了一个大主教的身份。
要知道圣殿一共才四位大主教,主教基本上是圣殿权力的顶端了,上头就压着一个曙光女神埃洛拉,但女神就是个信仰代表,实际上管事的就是这几个大主教。
克拉伦斯身为圣学院的校长,虽然不怎么管圣殿的事,但是年纪摆在这,是主教里资历最老的一位,加上这世界圣殿的权力比王权还大……
南荣叹服,对面那位确实是最惹不起的一位。
于是拍了拍雪莱:“算了算了。”
雪莱看起来有点沮丧,他看向南荣:“对不起……”
南荣心想,又来了。雪莱总是这样,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突然跟他道歉。
哪怕想要这件拍品的是南荣,雪莱自己原本根本没想要拍下它。
他不自觉地抬起了手,像十多年前一样,抚上了对方毛茸茸的金色脑袋,想给雪莱顺顺毛安慰他。
等手放上去,南荣的脑子倏地清醒过来。
等等,这是干嘛呢?
但是手都放上去了,他也只能敷衍又僵硬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但是雪莱没有抗拒,而是顺着他的力道放松下来,然后很自然的俯下了身,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像一个拥抱一样的姿势。
两人都没有说话,南荣垂着眼睛,这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抽枝发芽,成长到了如今枝繁叶茂的程度,从那个还有点天真的贵族小少爷,变成了如今万里挑一的圣骑士团长。
雪莱靠在他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南荣,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
南荣想了想:“环游世界。”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有人说你死了,我很生气。”
南荣笑了笑:“怎么可能?你是笨蛋吗。”
雪莱语气平稳地“嗯”了一声,抬起了头,眼圈却是红的,一下子把南荣整得手足无措了:“怎,怎么了?……别哭啊你,多大年纪了……”
雪莱像只委屈巴巴的大型犬,哑着嗓子道:“我很想你。”
南荣点头胡乱地安慰着:“嗯嗯嗯,我也想你,别哭了别哭了。”
另一头,守在外间的近侍努力地往墙角里缩着,试图把自己变成一颗没有存在感的种在墙角的蘑菇。
他满脸绝望地想着,平日里以冷酷不近人情着名的老大,私底下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