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已成血肉磨坊。
零星的火铳近距离轰鸣,将冲上来的索伦兵砸得踉跄,偶有当场毙杀,却根本无法阻挡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硝烟未散,长枪攒刺,刀盾相搏,明军步卒与状若疯魔的索伦兵绞杀在一起,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惨嚎声混杂一片。
这些身披双重重甲的索伦死兵,全然不顾伤亡,踏着同伴的尸体不断涌上,用最野蛮的方式冲击着明军本就单薄的防线。每一处垛口都在反复易手,鲜血染红了墙头。
曹文诏浑身浴血,挥刀砍翻又一个敌人,眼见左右亲兵越来越少,阵线已被切割得七零八落,随时可能崩溃。他一把抓住身边一个亲兵,嘶吼道:“去!冲出去!告诉陛下,南二营危急!求援!”
那亲兵重重一点头,转身便朝营后杀去。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曹文诏深吸一口染满血腥气的寒风,再次举起钢刀,迎向扑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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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内
“陛下!南二营危急!建奴攻势太猛,曹将军……快顶不住了!求速发援兵!”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损的亲兵踉跄着冲入帐中,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而急促,带来的消息让帐内本就紧绷的空气骤然一沉。
朱由检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帐内。孙承宗眉头紧锁,袁崇焕已领关宁铁骑出援赵率教部,此刻并不在帐中。
朱由检的目光,最终落在卢象升身上。
卢象升心领神会,不等皇帝开口,已然踏前一步,抱拳沉声道:“陛下,臣请往援南二营!”
曹文诏之侄,年轻将领曹变蛟亦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急切:“陛下!臣请随卢大人同往,营救叔父!”
朱由检目光锐利,看向他:“好!曹变蛟,朕另给你库塞特可汗卫士一百名,随你冲锋陷阵!”
曹变蛟猛一抬头,眼中含泪,重重叩首,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谢陛下天恩!臣,万死不辞,必救回叔父!”
说罢,他霍然起身,紧随卢象升之后,大步流星冲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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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二营已近在眼前,火光冲天,杀声震耳!
冲至近处,眼前景象惨烈至极!
寨墙多处崩塌,数百名身披双重铁甲、面目狰狞的索伦死兵已然冲上墙头,甚至突入营内!
最大的豁口处,曹文诏浑身浴血,盔甲破损,正挥舞着卷刃的钢刀,带着身边硕果仅存的数百名家丁亲兵,死死顶住。这些家丁是他的嫡系精锐,此刻正以命相搏,如同礁石般顽抗着黑色潮水的冲击,刀光斧影间,不断有人倒下,却无人后退一步。
然而,在寨墙的其他地段和营寨纵深处,情况却已糜烂不堪。面对建奴死兵不计伤亡的疯狂猛攻和营寨被破的巨大恐慌,大量的普通营兵早已崩溃。他们丢下武器,哭喊着向后溃逃,完全失去了建制,反而冲乱了己方阵型,甚至挡住了家丁们试图反击的道路。被冲入营内的建奴追上砍杀,引发更大的混乱和踩踏。精锐尚能死战,而寻常营伍一旦被突破,便兵败如山倒,这正是如今大明军伍的常态。
曹文诏目眦欲裂,看着家丁们在自己身边浴血奋战,又看着远处营兵的狼狈溃散,心如刀绞。索伦兵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开始绕开曹文诏这块硬骨头,从营兵崩溃的缺口涌入,向营内纵深穿插。
他左臂的伤口在淌血,身边的家丁也在一个接一个倒下,包围圈正在无情地收缩。
“顶住!援兵马上就到!给老子顶住!” 曹文诏嘶声怒吼,声音却透着一丝难掩的绝望。他知道,仅仅靠他和这几百家丁,挡不住了。
就在南二营防线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一阵急促而沉闷的马蹄声自侧后方猛然响起!
“援军!” 绝望中的明军爆发出嘶哑的欢呼。
曹变蛟一马当先,如黑色闪电般切入战场边缘。他身后的一百可汗卫士并未直接冲击敌阵,而是在马上不断开弓放箭,箭矢朝着豁口处最为密集的索伦兵倾泻而去。虽重甲难透,但这持续的箭矢袭扰,仍有效打乱了敌军的进攻节奏,为墙头残存守军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曹变蛟本人则挥舞着马槊,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在敌阵侧翼往来冲杀,刺翻数名落单或试图迂回的索伦兵,制造混乱。
但这只是前奏。真正的风暴,紧随而至!
皇帝赐予卢象升的一百名破阵勇士正在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冲去。
他们全身包裹在厚重的板链复合甲中,头戴铁盔,手中拿着锋利的钻纹斧他们没有呐喊,步伐沉稳得可怕,如同一堵沉默移动的钢铁之墙,径直撞向了豁口处最为密集的索伦兵!
当然不仅他们在冲锋,天雄军的精锐也紧随其后,奋勇向前。
“哐——当!”
两股同样悍不畏死的重装步兵洪流狠狠撞在了一起!那不是兵器砍中肉体的声音,而是钢铁与钢铁的猛烈碰撞、挤压、摩擦!沉闷的巨响、甲叶崩碎的脆响、骨骼在重压下断裂的闷响,以及兵器砍在厚甲上迸溅出的刺眼火星,瞬间充斥了整个豁口!
索伦兵以凶悍闻名,身上的双重重甲也提供了极强的防护。他们嘶吼着挥舞刀斧,砍在破阵勇士的重甲上,往往只能留下一道浅痕或使对方身形微微一顿。
但破阵勇士的反击更为致命!他们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无视砍在身上的攻击,只是机械而凶狠地挥动手中的重兵器。长柄大斧带着千钧之力砸下,一名索伦兵试图格挡,连人带盾被砸得矮了半截,头盔瘪陷,红白之物飞溅;重型长刀则利用其破甲能力,狠狠劈砍在甲胄接缝或相对薄弱处,撕开甲片,带出大蓬血雾!
这是一场纯粹的意志与力量的较量!破阵勇士们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锋线,一步一步,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向前碾压。他们每前进一步,脚下都留下倒毙的索伦兵尸体和破碎的甲胄。他们用钢铁和鲜血,硬生生在索伦兵潮中凿开了一个不断扩大的楔形!
紧随破阵勇士身后的,是同样披坚执锐的天雄军重甲步卒。他们迅速填补破阵勇士打开的空隙,稳固阵线,用长枪和刀盾配合,将试图从侧翼攻击破阵勇士的敌人挡住或杀死,不断将这个缺口扩大、巩固。
面对如此悍不畏死、装备精良且阵型稳固的对手,即便是凶悍的索伦兵也终于开始动摇。他们引以为傲的冲击力和防护力,在破阵勇士更强的破甲能力和更坚定的推进意志面前,显得不再足够。
“顶不住了!” 有索伦兵开始后退。
一个后退,便带动一片。原本死死顶住豁口的索伦兵阵线开始松动、瓦解。
“杀!” 卢象升适时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天雄军步卒呐喊着全面压上,配合着曹变蛟在外围不断袭扰的骑兵,以及墙头上死里逃生、士气复振的曹文诏残部家丁,对着溃退的索伦兵展开了追杀。
这一阵,破阵勇士完胜,现在的索伦兵终究只是高级炮灰,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打仗全靠一股血勇撑着,现在还没有完全成长成后世的满清强军,他们也只是被抓来打仗,用来攻城的死兵炮灰,一旦勇气褪去,就无可挽回。
豁口处的建奴终于被这股强大的生力军硬生生击溃,南二营暂时遏制住了崩溃之势。血腥的拉锯战仍在继续,但最危险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