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铁门,刺骨寒气扑面而来。冰窖深处,寒气凝结成霜,在石壁上开出晶花。
出乎元惜昭意料,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完全多余。这地下的小冰窖不仅还在,而且跟从前的摆设分毫不差。
镇冰酪的冰台凹陷面仍很光滑。
元惜昭一阵恍惚,从踏入东宫的那一刻,时间好似定格在了她和温承岚相知相伴的岁月。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袍,寒气侵入,表面渐渐附上冰霜。
元惜昭继续往深处走去,这正合她意。
温承岚的状况,受不得用冰直接刺激。
她往木桶里装了冰块,站在原地任由寒气继续侵蚀全身,手指冻得发红,呼气成雾模糊了容颜。
只要她在,便不许任何人、任何事危及温承岚的性命。
衣摆都变得僵硬,元惜昭活动活动麻木的手脚,往外走去。
温承岚躺在床上,高热不退,意识模糊。
恍惚间,他感到身边一阵恰到好处的冰凉贴了上来,他下意识更加靠近。
“昭昭……”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这是今夜第二次听到温承岚这样唤她,一冷一热激得她头晕。
“只有你意识不清,午夜梦回时才会这样唤我了吗?阿岚。”
察觉衣袍哪里回温,元惜昭就将冰块续上。
不管周身的冰寒,元惜昭固执地抱着他,用周身相对柔和的寒意驱散肆虐的高热。
反复多次,木桶里的冰都融化的差不多了,高热也算压下去了。
把最紧急的解决了,元惜昭一刻也不敢停,打算随便找套衣物换了,赶快为温承岚按腿。
寝殿里的七彩雕花鸳戏木柜也还在原位,元惜昭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会有一两件遗留的衣物吧。
柜门一开,元惜昭再次傻眼。
件件各式各样紫绡长裙、锦缎披风轻琳琅满目,裙摆上绣着银线勾勒的云纹,仿佛将夜空中的星辰织入了衣料。
柜角还规整叠放着华美纷繁的襦裙,深浅不一,如暮色般深沉,晨曦般淡雅,鸾凤和鸣的花样栩栩如生。
就是她在东宫的时候,也没那么多啊。
现在也没时间多想,她找了一套较简便的换上,抬了热水折返。
考虑到上回在温承岚清醒时那么抗拒元惜昭帮他按揉。
她仔细观察了下温承岚的面容,看他有没有苏醒的迹象。
眉如远山,修长而柔和,眉间微微蹙起。
睫毛纤长而浓密,微微颤抖拂过人的心尖。
闭着眼,常日里眸中的漠然和锐利都看不见。
除了下颚线条更明显了许多,如今的模样,洗净铅华,卸下伪装,倒是与他从前一般无二。
温润如玉,君子如兰。
他不该做帝王的。
不,与其说不该,不如说他不会喜欢当帝王的。
元惜昭心头蓦然冒出这个念头,或许她从小就有这个预想,只是在这一刻,叩上来心弦。
温承岚自小聪颖,天资无双,心怀仁爱。
爱民怜民之心只多不少,可不够杀伐果断,冷酷无情。
先帝温冽许多所做所为,他内心都抗拒。
从前王位之争,弑父杀兄尚不少见,都是踩着身边人尸身血海上来的,为了权力一切可以牺牲的不可以牺牲的通通都罔顾。
而温冽宠爱太后,又因温承轩的牺牲,打定主意要温承岚承袭帝位。
没有背叛,就制造背叛,不够冷情,就磨炼冷情……
一步一步将温承岚推上帝位。
温承岚的确成为了百姓称誉的好君王,可是他愿意吗?
元惜昭觉着温承岚要是有得选,肯定不愿意。
元惜昭苦涩一笑,有什么意义呢?她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可不小。
“可笑我们都没得选,我还成为了逼你的一个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