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珩喉头一紧,声音略显沙哑:“请务必治好她,尽量不要让她留下病根。”
他又看了薛窈窈一眼,可能是因为在寒冷的佛堂呆了太久,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可言。
这一刻,裴元珩心中竟萌生了逃避的念头,他不愿见到薛窈窈这般毫无生气的模样。
他怀念的是与她伶牙俐齿,斗嘴的日子,但是,他又不想接受她的强硬。
思绪乱糟糟,连他自己也搞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今日国公府内可真是热闹了,客人不止郁赫一个,还有陇西郡公府,谢家的千金——谢婉婉。
谢婉婉乃苏如雪的表妹,尽管苏家已不复存在,苏如雪也远嫁至明国,新帝卫修亭对苏家动手,处置了苏家,却未波及谢家。
在远嫁明国前夕,苏如雪最为挂念的是薛窈窈,因此她嘱托谢婉婉时常前往国公府探望。
看到郁赫在场,谢婉婉选择在一旁静默不语。
她注意到薛窈窈旁边的几条帕子已被冷汗浸湿,心中暗自揣测:薛表妹不过是感染风寒便昏厥不醒,这病根恐怕早已埋下。
谢婉婉又走出屋外,恰巧遇见薛窈窈的贴身侍女寻春,双眼红肿,正欲进屋探望。
念及薛窈窈衣衫被汗水浸透,若不及时更换,病情恐难好转,谢婉婉遂吩咐寻春:“速回你主子院里,取些换洗衣物来。”
寻春点头应允,转身快速离去
此时,裴妍迤迤然地走进屋内,先前的焦急神色已不复存在。
随意环顾了一下四周,未见裴元珩身影,她眼里的怒火稍减。
裴元珩将薛窈窈从佛堂里抱起,带回自己院中。
毕竟,薛窈窈仍是他的妻子,此举实属无奈之举。
但是,他若长时间守候在薛窈窈身旁,那便不妥了。
作为裴家优秀的儿郎,怎能因一名后宅女子而驻足?
若将病气传给侄儿,那更是大忌。
即便薛窈窈真的身患重病,那也是她的命数,谁让她如此娇弱,竟然晕倒?
这落魄孤女竟也敢装柔弱?
真是不知好歹,矫情造作!
谢婉婉见裴妍走来,心中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根据苏表姐所说的裴家概况,裴妍此番前来绝非出于善意关心薛窈窈病情。
她定是在心里暗骂薛窈窈故意晕倒,还特意选在裴元珩回府之时,心中定是满腹怨言。
至于那些怨言究竟如何恶毒?
想必不会是好听的话。
谢婉婉眼珠灵动一转,眼眶随即红了起来,紧接着,细碎步伐走到裴妍跟前。
她顿了顿,心中盘算着如何开口。
毕竟,薛表妹身为苏表姐的亲戚,嫁入裴家后,按辈分的话,她应随薛表妹称呼裴妍为裴姑姑。
“裴姑姑,您可知道薛表妹为何会突然昏厥?这绝非她本意,实则旧疾复发所致。”
她接着想到云天虞跟她说过的话。
“薛表妹为了打理裴家的产业尽心竭力,常常忙碌至深夜才得以安歇。而那时裴老夫人已歇息,她怎忍心前去打扰?以免被视为不孝之举。”
“听说老夫人对此事有所误解,对薛表妹的责罚已非一日两日。也不知道国公府的管家跟下人是否过于繁忙,以至于薛表妹深夜回府都未曾察觉,第二天更未及时向老夫人禀报?”
这一番言辞啊,字里行间都在提醒着裴妍,强调薛窈窈并非有意不去衡松堂请安,而是忙于裴家的事务,尽职尽责。
“……”
同时,也暗示老夫人长期不明事理的对待,可能是导致薛窈窈病倒的根源,并指责国公府的管家与下人疏忽职守,对薛窈窈这位主母怠慢,不尊重。
主母几时归家,作为裴府的管家居然不知道,太不像话。
裴妍只是知道侄儿在众人面前将昏迷的薛窈窈抱了回来,却不想听到这些可有可无的废话。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裴妍看来,无论真相如何,国公府的家务事绝非谢婉婉这个外人所能置喙。
薛窈窈既已成为裴家妇,便需承受裴家的一切。
裴家怎么磋磨薛窈窈都是裴家的事,衡国公府的门楣岂是轻易可入的?
裴妍微微一顿,故意带着几分着急说道:“窈窈也真是的,这样的小事竟没向老夫人禀明。老夫人向来通情达理,况且裴家乃名门望族,主母的言行举止何等重要啊。”
听到这话。谢婉婉表面上点头,内心却暗自窃笑:裴妍真能装,绕了一大圈,愣是把这事儿说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末了还把责任推到了薛表妹头上,说是她没说清楚?
这事儿还用得着特意去说吗?
除非国公府上下都是睁眼瞎。
再说了,就算薛表妹真去说了,这这些话落在裴老夫人和裴妍眼里,那也不过是矫情罢了。
薛表妹说与不说,裴老夫人都不会轻易放过她,裴妍就更别提了。
“裴姑姑此言差矣,薛表妹出门时管家是知晓的,回来时也碰到了管家。身为裴家的管家,对主母的消息怠慢,难道还能被视为理所当然吗?”
裴妍沉着脸,对谢婉婉直白的话很不悦。
同时,她也顾虑着陇西郡公府的地位,不便直接斥责。
尽管陇西郡公府在地位上略逊于衡国公府,但谢婉婉的母亲李氏身为港州首富,更是备受陛下倚重的皇商,对大夏朝的财政有着不可缺少的作用,这让裴妍不得不有所收敛,也不好发作。
她将心中的不满强行压下,抬眼望向躺在床榻上的薛窈窈。
薛窈窈看起来气息奄奄,看起来,若非有珍贵药物加持,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郁赫正在为她施针,而她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地躺着,显得格外凄惨。
若薛窈窈仅仅是为了不离开裴家,她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毕竟,人啊,关乎生死之事,绝非儿戏。
一旦来个好歹,薛窈窈要是没有了命,她又如何能够稳固自己正妻的地位呢?
裴妍眼里闪动着深思,但薛窈窈偏偏在裴元珩回来时晕倒,这其中的蹊跷显而易见,她显然是冲着元珩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