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起挽柔,江夫人笑容愈发悦色,眼中闪烁着得意。
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薛窈窈,心中暗自戒备:希望薛窈窈能本分,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给挽柔添麻烦。
否则,就只能落得个被扫地出门,一生漂泊无依的下场。
薛窈窈感受到了周围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和威胁,帕子被她紧紧攥住,屈辱和不甘如同汹涌的波涛,不断冲击着她的心头。
虽然早已料到裴老夫人和江氏会对她有所敲打,但没想到她们的言辞会如此刻薄。
她们为何要如此对待她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薛家现在衰败了,就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尊重吗?
裴老夫人侧首,缓缓言道:“来月,府中将设宴款宾,彼时,京城诸多名门望族皆将莅临共贺,场面定当蔚为壮观。你需倍加小心,若有任何疑惑,定要勤向挽柔求教,她在贵族女子间颇有人缘,能为你答疑解惑。再者,我已命王嬷嬷从旁辅佐,你亦可向她讨教。”
谈及近日府中发生的一件不快之事,裴老夫人面色稍显严肃。裴家二房庶子裴锦宏在椿记楼所闹之事,虽经薛窈窈巧妙处理,但此事仍对裴家声誉有所影响,故而近期不宜让二房过多插手家务。裴老夫人目光扫过二房夫人蒋氏,见其并无异议,且那庶子近来亦收敛不少,心中稍安。
薛窈窈掌理裴府事务已逾五年,裴老夫人对此深有体会。相较于二房蒋氏,薛窈窈显然更加聪慧干练,心机深沉,手段亦颇为高明。尽管其行为时有让老夫人不悦之处,但她总能巧妙把握分寸,令老夫人难以指责。
故而,老夫人心中虽有微词,仍将薛窈窈唤至身前,欲加垂询。
薛窈窈从容不迫,启口便言:“蒋婶娘昔日所安排的几位管事,近来犯下大错,已被遣至庄子反省,他们所掌管的店铺,目前正值人手紧缺之时,加之店内事务纷杂,问题诸多,若贸然换人接管,恐非明智之举。”
此言一出,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竟将老夫人欲说之语生生截断,场面顿时陷入片刻的沉寂。
蒋氏所安排之人,实则乃经裴老夫人点头,如今薛窈窈以几位管事犯错为由,虽在她眼中是大错,但在裴老夫人看来却无足轻重。
直接将人送往庄子,岂不是打了裴老夫人的脸面?
彼时,裴老夫人已怒至极致区隐隐作疼,愤懑之情脱口而出,言辞间尽显心中强烈的不满。
面对此情此景,薛窈窈仍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双眼低垂,嘴角勾勒出一抹恭敬且柔顺的微笑,静静地倾听老夫人的每一句训诫,未曾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在场旁观之人,目睹薛窈窈如此温顺乖巧的模样,无不心生同情,认为她孝顺至极,甚至私下里或许还会暗自思量,是否“长辈之责,尚有欠缺”。
这样的念头,无疑更加触动了裴老夫人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使得她的怒火愈发难以平息。
于是,裴老夫人再度拿出长辈的威严,竭力平复气息,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询问起府中即将举办的宴席的具体筹备情况。
薛窈窈听后,立即条理分明地汇报起来,从宾客的邀请到宴席的布置,再到餐饮的安排,每一个环节都被她安排得有条不紊,无需长辈过多操心或指导。
裴老夫人伸色微变,又生起闷气,本来就不待见薛窈窈,直接发难。
裴老夫人严厉地斥责薛氏道:“薛窈窈,你越发不懂规矩了!这府邸内外的大小事务,何时成了你可以擅自做决定的了?”她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薛窈窈。
薛窈窈心头一紧,连忙行礼低眉道:“老夫人,我实在是出于对府中名声的考虑,那些管事确实行事有所不当,若不及时纠正,恐怕会损害裴家的清誉。”
裴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轻轻敲打,咚咚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了薛窈窈的心弦上。
“名声?你可明白,这府中的安宁才是最为关键的?那些管事,我自有办法处理,哪里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说完,裴老夫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薛窈窈退下,脸上写满了不悦。
*
当薛窈窈的身影慢慢淡出视线,江夫人的脸色骤变,愤愤不平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动,显然心中充满了恼怒。
“母亲,”她急切而困惑地开口,“您看看她那副德行,真是个难缠的角色。您怎么会想到把裴家的诸多事务交给她打理?还有,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把利害关系说清楚?如果刚才我们能趁机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难而退,主动放弃正妻的位置,岂不是更好?”
裴老夫人听后,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浮现出烦躁的神色。
“薛窈窈这个人,虽然性格倔强,难以控制,但她确实有一定的能力,能为裴家所用。”老夫人缓缓言道,出于权衡利弊的深思熟虑,“暂且让她留在裴府管理事务,也算是对裴家有益。”
江夫人听后,不禁轻哼一声,脸上写满了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裴老夫人说得有几分道理。
离开衡松堂之后,薛窈窈的身影沐浴在柔光之中,略显纤细的身姿被一抹金色的余晖包裹。
当她步入自己的院落,却未急于进屋,而是发现了一道数月未见的身影。
裴元珩的出现,对她而言,既是突如其来的惊讶。
在这裴府之中,自己仿佛总是那个不顾一切扑向光明的飞蛾,同时也难免遭遇阻碍与碰壁。
自嘲的情绪还未完全展开,裴元珩便朝她走过来。他看着薛窈窈略显湿润的眼眸,淡声道:“祖母是不是对你有所责难?”
薛窈窈顿了顿,用简短而坚决的“没有”回应了他,显然不愿再多谈此事。
裴元珩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紧握的双手却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