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朱斥责天青道。
“天青,你瞧瞧你,就因为你听见了桑南衣的声音,掀开了马车帘,才会让桑南衣会瞧见公子。”
“桑南衣聪慧异常,也曾同公子近距离接触过,不知会不会认出公子。”
“若是公子身份被桑南衣所察,她反悔又要利用这救命之恩来行不义之事,你自当提头来见。”
天青眼珠微转:“哪有那么容易,都隔着人堆呢,那我耳朵灵能怪我嘛。”
然后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就不信你们几个不好奇桑南衣的近况。”
玄朱面色不改,但没否定。
不过天青虽顶了玄朱两句,面对左意生,还是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公子,方才是属下手快,你回去如何惩罚属下皆可。”
左意生翻着手里的书册,淡淡道:“无妨。”
“桑南衣若是考入了四大棋院,以后总会碰上。”左意生视线没离开过手里的书册,平静说道。
见自家公子并未有动怒的迹象,天青说话就放开了些。
“就是就是,四大棋院学子大多最终都要投入世家门下或者官场,桑南衣若是有真材实料,也许还能成为左家的门客呢。”
天青想想都觉得这是条好路子,他也没想到,一归京桑南衣又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桑南衣还真打算考四大棋院。
就学了半年,就敢挑战四大棋院!
这勇气,比他还勇!
天青是越来越欣赏桑南衣了,若她真有真材实料,以后被吸纳成为左家的门客,他们也算是半个同僚,届时说不准还真能交上朋友。
想到能跟这么有意思的人成为朋友,天青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都顺眼了些。
哪知,左意生却翻了一页书,冷声道。
“不妥。”
天青微顿,然后笑嘻嘻道:“也是,左家门客水准极高,桑南衣也不一定能达到。”
左意生翻着书页并未答。
坐在天青对面的玄朱想了想却道:“公子是觉得桑南衣不是能管控之人?”
若是心思过深,一旦养不好,反而会被咬一口。
左家传承百年,鼎盛绵延至今,稳坐“大周第一世家”之位,这时期的左家,比起冒进,更适合求稳。
所选门客,除却才能,最为重要的一点是——
值得信任。
但桑南衣……
就玄朱这段时日接触而论,虽是个极为有意思的人,可次次不按常理出牌,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一柄利剑,用不好说不准会伤了自身,确实不符合左家时下的选人理念。
而且,想取得自家公子的信任极难。
玄朱虽已然成为左意生的暗卫十余年,但他心底也很清楚,自家公子从未信任过他们这些暗卫。
他谁都不信。
生在百年世家的“左家”,注定不能拥有普通人的人生。
自家公子自幼起,便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毒杀暗杀宛如家常便饭不说。
便是同自家公子多说了几句话的左家旁族,转瞬就会称自己是自家公子最好的兄弟,为的就是能在左家更有脸面立足。
自然,这位左家旁族很快被左家家主“清理”。
但这之后,自家公子也更为沉默,更为冷淡,等闲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自家公子的影响力太大,太多人打着各种名号想接近他,利用他。
有时候玄朱也觉得自家公子活得挺累的。
虽是旁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却也背着沉甸甸的重担,半点不能行差踏错,至于交友,更是没有。
既生在左家,手握权柄,坐拥高位。
也就应了那句话,高处不胜寒。
玄朱瞧着自家孤冷如寒玉的公子,心尖悠然叹了口气。
他问出的那句话,左意生还是没回,也被天青打岔过去,这事好似就这么悄悄揭过。
但左意生翻书的手微顿,方才他看出了玄朱的心思。
他这群属下,觉得他很难信任人。
薄冷的书页让左意生的指尖更冷了些,这样的冷意,过往十余年,他早已习惯。
可……
他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个清透如泉般的女音。
“以后,你就要全心全意信任我,这样我们才是世间最为亲近的人。”
左意生听见自己缓缓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