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礼?”
陈祝望着刘姨递过来的镯子,阳光下金灿灿的。
“是黄金做的么?”她轻笑。
“当然是!”刘姨没想到这人这么上不得台面,眼睛巴巴地望着,早就想接过去了吧!
她把镯子往前一推,“赶紧拿下吧!我还回去有事呢!”
陈祝拿起镯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看得刘姨又是一阵摇头。
“可是他为什么要谢我?”
陈祝拿两只手指夹住镯子,那眼神,仿佛她手里的不是沉甸甸的金手镯,而是一根狗尾巴草。
刘姨提醒她,“这金子就算耐摔,也是顾家的心意,你是不是得好好放起来?”
而不是这样,看似随时都能扔了似的。
但凡你敢真的扔了,刘姨都会佩服她。
“小少爷谢你,自然有小少爷的理,我们这些做佣人的,怎么会知道?”
刘姨说的已经很不含蓄,分明是在提点她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要自作多情,不许自作多情,不能自作多情!
若是平时,这确是刘姨的想法。
可这回不同。
“不过,小少爷能送你礼物,说明你是入了小少爷的眼,没多少人有这样的福气。”
平日里那么有心计,这样说她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那可是小少爷,她还会不攀着?
陈祝将手镯往刘姨手里一放,“谢谢刘姨,不过这镯子就不必了。”
刘姨大惊。
“刘姨,我是想通过自己努力留下来,若有机会能去帝星,就是我梦想实现的时候。”
陈祝说的很诚恳,“我不会要镯子,是因为我本身就是顾家佣人,即便真的做了什么帮到小少爷的事,那也是我的本分。”
“不义之财不可取,本职之内的工作,我如果再生了贪的心思,刘姨才应该把我解雇。”
她如今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她当然不在乎名声,可以拿走这个镯子。
可钱财于她有什么意义?
她活下来不是靠钱财,她活下去也不是因为钱财。
“刘姨,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给我工作的机会。”
“你不是已经进了顾家吗?”
“我知道刘姨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刘姨。”
陈祝的话让刘姨有几分尴尬,她动了动嘴巴,又觉得没必要解释。
只冷冷回,“你倒是诚实,不怕我给你穿小鞋?”
“刘姨,我只是想要一个能被你公平对待的机会,希望刘姨能够摒除偏见,把我当成正常的下属看待。”
刘姨确实惊讶。
她不但知道自己对她的感受,还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这女孩确实很敏感。
可她都清楚,为何还要在顾家继续干下去?
真的是想去帝星?
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择手段,也愿意忍辱负重。
老夫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只不过......
刘姨打量了陈祝几眼,这张脸就是普通了一点,跟田家那位如何比?
那位不仅长得娇俏,脾气也很软,可是这人呢?
连说话也这么直接不会拐弯的,小少爷能看得上?
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老夫人恐怕要失望了!
送走刘姨后,程方从隔壁走出来。
“你为什么不收?”
“别告诉我你打发人的那番话,我可不信。”程方没有走到墙边,而是出了院门,又从陈祝家院门正门走入。
地上晒了一些前些天进山采来的果子。
陈祝手里拿着刀在削柿子皮,见他进来也不抬头。
“陈祝,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昨天没去给六指哥守夜!”
“我为什么要给他守夜?”
“你怎么会这样?”程方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失望,“六指哥平时那么照顾你,可是他死了,你却连夜都不去为他守!你怎么变成这么......这么......”
他就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冷血?”
陈祝替他说了,还笑嘻嘻望着他。
程方不免倒退一步,苍白小脸满是不可思议。
“六指哥死了!”
他高声强调。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陈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这样。”陈祝把削好皮的柿子往竹簸箕上一丢,柿子骨碌碌滚过去。
程方的视线茫然收回来,看着面前咫尺距离的人,“你是不是因为要避嫌?”
他问,“你是不是怕那个顾家小少爷误会,所以才不去送六指哥?”
“你看上他了是不是?”
陈祝一直没说话,手里的刀被她转了好几个方向。
“是啊,”程方突然想明白了,“你想去帝星,你想过更好的生活,你只要抓住他不就行了吗?人家可是顾家的少爷!”
“我没想过。”陈祝回了一句。
可程方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辩解,他已经陷进情绪中。
“如果不是你让他误会,他怎么会送你金子?还是让刘姨亲自送过来的!”程方满脸委屈,“陈祝,你以为我是傻的吗?”
如果不是那人特意吩咐,谁能使唤得动刘姨啊?
陈祝不想与他吵架。
“既然你认定了,那就这样吧。”
“什么那就这样?”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陈祝——”
外头汽车嘟嘟响。
是度假村的人来接他了。
“陈祝,和我一起搬去度假村,张大哥说......”
“我不去。”
“如果你因为我刚刚的话生气,我可以道歉,但我是为了你好!”程方苦口婆心,又怕她不小心被刀割伤,忙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
“陈祝,那顾家是帝星的,顾家的小少爷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可能看上你?我不想你被骗!”
“程方——”
度假村的人走进来,“陈祝,你们收拾好了没有?”
老大让人把这两个接过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但他还是照做。
可陈祝却说,她不搬。
程方眼睁睁看着她又捡起地上的小刀。
他才把那危险品丢掉,她转头就捡起。
枉顾自己的贴心!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吧。
昨天他被那小少爷踢,她也只是冷冷看着。
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他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呢?
“陈祝,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一起搬过去吗?”
他眼里还有希望,那是火星。
陈祝摇头,“你不是知道么?我在顾家工作,干嘛还要去度假村?”
“对啊,陈祝厉害,昨天那医生还特意留下给我们全部体检了。”接人的笑吟吟,“程方,有这么个姐多好,以后头疼脑热的,我们也不怕了。”
医生,顾家,都可以是为之所用的资源。
可程方不甘心。
“不要去顾家了,行不行?”他甚至拉起陈祝的手。
陈祝那只手握住刀柄,刀身锋芒被阳光晃,程方抬手去挡那刺眼光。
“哥,麻烦你跟张大哥说一声,”陈祝转身交代,“我接下来几天要工作了,六指哥的葬礼我不能过去。”
“陈祝——”
“哎呀程方,你行了!工作要紧!工作要紧!放心我会跟老大交代的,他不会怪你!”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程方在车上还回头,以为她会改变主意。
这个傻子。
陈祝看着满地的橙黄。
她特意挑拣未成熟的柿子,才能在日晒风吹下制作成柿饼。
或许人也一样。
她陪程方走了这一路,他该长大了。
她与他,注定不是同路人。
他可以随手丢下的刀具,他视之为威胁,害怕,恐惧的工具,是她防身活命的武器。
握住刀柄的指腹凹陷,刀身冰凉,但这是让人心安的温度。
“陈祝!”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道欣喜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