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酱的事迟早会传出去,“一丈轩”的果酱生意已经开张了,据说火热的不得了,且供不应求。
但红酸果没有了,这个时候山上的野果也几乎绝迹,许掌柜不得不每日限量贩卖。
“一丈轩”收到果酱后就进行了保鲜封存,他们分了一部分送去了州府的酒楼。
甚至还派人送了红酸果酱和桃子酱各一缸去京城。
不是许掌柜小气,地主家也没有余粮。里正一家送来的果酱就这么些,桃子酱还少。
这送去京城的果酱完全就是给东家一家尝鲜的,根本不可能拿来卖。
赵元德一直在关注“一丈轩”那边的情况,眼看果酱卖得如此火热,他心知这果酱的事肯定瞒不了太久。
赵元德跟父亲、兄弟合计了一番,趁着村里人还没发现果酱与他们家有关,赶紧收大枣和山楂。
这回给的价钱要高一些,大枣60文一斤,山楂40文一斤。
王石井和邵云安这边买房、买地、买牛羊,原本就对石头的钱耿耿于怀的王老太是又气又急。
王枝松在一旁劝着,但心里又怎可能没有想法。
那两人几十、几百两银的花出去,若家里能拿到这些钱,他就可以买上好的笔墨纸张,到府城去买更多的书。
甚至,他还可以四处打点一番,说不定能进府学读书。即便进不了府学,那也能去一个更好的私塾。
他在县学丢了那么大的脸,再回去,还不知会被同窗如何嘲笑。他若能去府城读书,就可远离这一切。
王枝松是如此奢望的,不过他不敢开口让爹娘去要,只能憋屈地一次次劝说。
王春秀也是别提多闹心了,有了那些钱,家里足够买个丫头了,她还用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吗?
再说,那么些钱,可以给她买多少好料子,买多少样首饰。
她身上仅有的也就是一个桃木镯子,还是她求了母亲很久才给她买的。
王妮那个小贱人都戴上白玉的银耳坠子了!
一家子都憋屈,再看王石井又花那么多钱收茶叶。
尽管外头都说是邵云安卖了个好点子给瓷器铺子挣了钱,王家却没人相信。
就邵云安那泥腿子出身,能有什么好点子卖那么多钱。
若真有好点子,邵家早就挣钱了,也肯定舍不得就那么把邵云安嫁出去!
王家人还是坚信钱是王石井背着他们存的私房,要不就是他们手上还有石头。
越想越不甘的王老太又去找族长王文和。
她不去找里正,上回被里正那么臭骂一顿,她也知道里正肯定不会给她做主。
郭招弟不在,王老太就带上了王春秀。这回说什么也得从老大家手里弄些银钱出来!
这俩人刚踏入王文和家,王文和的婆娘钱氏就把正好端着的一盆脏水朝两人泼了过去,嘴里还骂着:
“这都农忙了也不消停,有什么事不能等农忙完再说!”
农忙已开始,这时候是每家每户最忙的时候。
本来就不待见王老太一家的钱氏在这种时候见到她们母女两个,自然是火冒三丈。
王老太的火也上来了,王春秀拉了娘一下,说:“婶子,我和我娘找族长有点事,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来。”
钱氏很不给脸地说:“啥事?是又来要银子,还是又来要族人给你家种地?
我说春秀,你也说说你家枝松。
你二哥二嫂不在,这地里的活不能光指着别人给你们做,谁家也没欠你们的。
我家衍哥儿才10岁就知道下地帮忙,你家枝松都能娶亲了,这农忙的时候躲在家里算个什么事?
你也是嫁人的年纪了,不说帮着忙活,还有空往我家跑,你家是不打算收春粮了是吧?”
王文和不在家,钱氏可没那么多顾忌。
王春秀被说的下不来台,王老太直接说:“族长不在,那我去地里找他。”
“去吧去吧!”
钱氏烦死他们了,摆手赶人。
在钱氏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王老太脸色黑沉地带着王春秀去地里找王文和。
走到半道,两人正好碰到了回来的王文和。他也是听人说王老太带着王春秀去他家了,他才匆匆赶回来。
一见到族长,王春秀就开始抹眼泪,王老太也开始哭,周围农忙的人都看了过来。
王文和心里也很不耐烦,他压着脾气又把两人带回了家。
钱氏一看,就在院子里乒里乓啷地砸了起来,嘴里指桑骂槐地骂王老太不省心,农忙也不说消停。
王老太和王春秀都当没听见。
农忙时节,王文和的时间也宝贵,他张口就问:“又是啥事?农忙了,我怎么见你家地里就大力一个人?”
王老太马上哭天抹泪:“族长,你得找人帮我家啊。我家现在就大力一个劳力,我和春秀又能干点啥?”
王文和黑着脸说:“春秀咋就不能干了?她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以后还指着当少奶奶呢?
村里谁家的闺女不下地干活?王妮在的时候都要去地里帮忙,她一个做姑子的还动不了手了?”
王春秀脸上绷不住了,眼泪刷刷往下掉。
王文和不能说让王枝松去,但对王春秀的作态十分看不上眼。明明就是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女,摆什么富家千金的作态!
王老太的脸皮向来无人能敌,她哭着说:“春秀就算下地又能干多少活,累坏了身子我还得掏银子给她瞧病。
族长,不是我要闹,家里现在没人下地干活,族里也没人帮衬。
那家的又是买房买地,又是买牛买羊,哪怕是给我10两银子我也能去雇人啊。
他有钱给村里人,就没钱给我这个当娘的?”
王春秀在一旁附和:“我大哥光给出去的就有好几两银子了。
要不是他,二哥、二嫂现在也能下地干活,家里也不会困难。”
王文和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挤出一句:
“人家给石井干活,石井能不给钱!什么叫‘给’出去!你是又要不认契书了?还嫌闹得不够?”
王春秀不认:“这怎么是闹?契书再怎么写,难道他当真就能不认爹娘?
他可以不管我和枝松,不能不管爹娘啊!”
王文和瞪着王老太,说:“你要不闹着把田、房、粮收回去,石井能不管你?
这田、房、粮一收,你就是有理也成了没理!石井一口咬定按契书上办,你怎么去要银子?”
王老太想都没想地说:“那还不是族长你让那么写,我根本就不同意分家!”
王文和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
钱氏踹门进来,指着王老太就开骂:“你个不要脸的老货,怎么就生了这么一窝不要脸的货色。
你把你儿子赶出家门,要银子就找我家。你自己做下那不要脸的事,又怪到我男人头上。
你这个x玩意儿,带着你家的小娼货,还不赶快去死!我x你娘的……”
钱氏一边骂,一边拿着笤帚上来就打。
王老太和王春秀被钱氏的这个架势给吓坏了,对方骂得脏,脏得王春秀都想去撞墙。
王老太拉着女儿躲,嘴里喊:“族长!你管管你家的疯婆子!”
王文和的手在抖,却意外地没有呵斥自己的媳妇。
钱氏手上的笤帚毫不留情地打在王老太和王春秀的身上。
见族长不管,王老太拉住又臊又慌的王春秀就往外跑,钱氏一路追出去。
王文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住脸,长长地叹息一声。
钱氏把王老太和王春秀打出老远,这村里人不注意都不行。钱氏不解气,双手叉腰再次开骂。
村里的妇人真要骂起人来,那话就是男人都听不下去。
这下子村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人在田里赶着牛,哼哧哼哧忙活的王大力很快也听到了闲言碎语。
他的脊背更弯了一些,默不吭气地继续忙碌。
王老太和王春秀狼狈地跑回家,王枝松马上问出了什么事。
一听两人不仅找族长撑腰无果,还被钱氏打了出来,王枝松的脸色阴沉了不少。
深吸了好几口气,暗中默许亲娘这么做的他,表面上也只能继续劝说不要去找王石井要钱。
实在不行,就拿些钱出来请族人帮忙下地。王老太一听就不答应,族里人帮忙是应该的,凭什么给钱!
现在地里只有王大力一个人加一头牛,王枝松和王春秀谁也没想过去帮忙。
王老太是暂时不敢去找族长了,她闺女还没嫁呢,给钱氏一口一个“娼货”,那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王老太可是指着王春秀出嫁后,给家里挣一笔足够多的聘礼呢。
她也倒是想去王石井跟前撒泼,可有个厉害的邵云安,她也怕邵云安再跑到县学去闹。
若再闹一次,王枝松恐怕真的就完了。
左想右想,王老太让王春秀出面去找王石井要钱。王春秀怎么都是当妹子的,还是姑娘家。
哪知她这话刚出,王春秀就打死说不去,还躲到了屋里。她可怕邵云安真到处嚷嚷说她勾引他。
王春秀不肯去,地里的活又不能不做,不然明年他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王老太也是气得半死。
最后,王老太拽出了王春秀,又拉上王在铮,要他们一起下地。
王老太舍不得王枝松累,王枝松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干下贱的农活。
王春秀一听就哭了,不愿意去,王老太给了她一巴掌。把她和同样哭哭啼啼不肯下地的王在铮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