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轻响，带着点儿陈旧木头特有的呻吟，厚重的房门在苏灵悦身后缓缓合拢，顺带“咔哒”一声轻微的落锁音，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似乎隔绝了走廊里那两道或担忧或探究的目光。
房间不大，布置得倒是雅致，就是光线有点儿暗，空气里飘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混合着陈年书卷气和淡淡檀香的味道，闻起来让人……嗯，有点想打瞌睡，或者说，有点像老干部办公室？
苏灵悦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好奇宝宝似的环顾四周。
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角落里戳着一个半人高的青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早就枯萎了的干花，更添了几分肃穆和……萧瑟？
墨寒渊和萧逸尘被关在了门外。
虽然隔着门板，苏灵悦几乎能想象出墨寒渊那张冰块脸此刻可能更冷了几个度，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而萧逸尘大概是急得原地转圈圈，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说不定还在扒着门缝偷听——虽然这门隔音效果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张长老倒是显得挺自在，捋着他那几根山羊胡，脸上挂着标准的老狐狸式微笑，伸手示意苏灵悦在一张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上坐下。
“苏姑娘，请坐。此地清净，正好方便你我二人说些体己话。”
“体己话？”苏灵悦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坐下，椅子有点硬，硌得她屁股稍微有点不舒服。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张长老，咱们好像还没熟到可以谈‘体己话’的地步吧？有啥事儿您就直说，别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怪瘆人的。”
张长老被她这直白又带点痞气的腔调噎了一下，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笑容却依旧和煦：“呵呵，苏姑娘快人快语，老夫就喜欢你这爽利的性子！”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欣赏，当然，也可能是装的，“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苏姑娘那一手通神彻鬼的灵异本事，实在是……惊为天人！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如姑娘这般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化之人！”
哎哟喂，上来就一顿猛夸，糖衣炮弹啊这是？
苏灵悦心里的小雷达“滴滴滴”响了起来，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点点羞涩（？
），摆摆手：“哎呀，张长老谬赞了，谬赞了！我这就是祖传的‘跳大神’手艺，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姑娘过谦了。”张长老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实不相瞒，我们‘除魔卫道’联盟，最近正在筹备一次大规模的行动。这次行动，事关整个江湖武林的安危，乃至天下苍生的福祉！”
“哦？”苏灵悦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这么严重？什么行动啊？打土豪分田地？还是组团刷副本？”
张长老：“……” 他觉得跟这小姑娘说话，自己这几十年养成的沉稳气度有点绷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是关于一个隐藏极深的邪道组织。”
“邪道组织？有多邪？比五毒教还毒？比魔教还魔？”苏灵悦好奇追问，活像个听评书听入了迷的小粉丝。
张长老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他努力维持着高人风范：“此组织名为‘幽冥殿’，行事诡秘，手段残忍，一直在暗中策划着颠覆武林秩序，甚至妄图染指朝堂的阴谋！他们潜伏极深，势力盘根错节，寻常手段根本难以撼动。我们联盟追查多年，才刚刚摸到他们一些核心的脉络。”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沉痛，表情凝重，配合着昏暗的光线和这密室般的环境，倒真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然而，苏灵悦是谁？
现代社会信息爆炸时代过来的灵异少女，什么大风大浪（的鬼故事和恐怖片）没见过？
她敏锐地捕捉到，张长老在提到“幽冥殿”的具体罪行和“核心脉络”这几个字眼时，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像是在努力回忆剧本，或者是在掩饰什么。
嗯哼？
有猫腻！
苏灵悦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老狐狸想拉我入伙，还拿这种听起来就很伟光正、但细节模糊的大目标来忽悠？
没门儿！
她故作沉吟，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这是她思考时的小习惯），然后抬起头，眼神清亮地看着张长老：“听起来确实挺严重的。不过，张长老，您跟我说这些……是想？”
“老夫是真心希望，苏姑娘能加入我们联盟的核心层！”张长老终于图穷匕见，语气恳切，眼神灼灼，“以姑娘的非凡能力，若能加入，必将成为我们此次行动的关键助力！事成之后，姑娘不仅能在江湖中获得无上声望，联盟内部的资源、秘籍、人脉，皆可优先向姑娘倾斜！”
画大饼时间到！
苏灵悦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我？加入核心层？这……我何德何能啊？我就是个小虾米，联盟里肯定高手如云，哪里轮得到我？”
“姑娘切莫妄自菲薄！”张长老摆摆手，“能力不分先后，达者为师！姑娘的‘阴阳眼’和‘灵术召唤’，正是克制那‘幽冥殿’邪术的利器！这一点，联盟上下已有共识。”
“哦……”苏灵悦拖长了声音，像是在认真考虑，实则在飞速分析。
克制邪术？
听起来很美。
但这个“联盟核心层”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权力怎么分？
资源怎么配？
总不能光让我出力，好处都被你们这些老家伙拿了吧？
“张长老，”她换上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我对联盟内部的事情，其实不太了解。您能跟我说说，这个‘核心层’，具体是怎么运作的吗？比如，谁说了算？大家怎么分工合作？还有您说的资源倾斜，具体是指哪些方面呢？”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出乎张长老的意料，他似乎没想到苏灵悦会问得这么实际和刁钻。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神里的热切稍微淡了些，多了点儿掂量。
“呵呵，联盟的架构嘛，自然是能者居之，共同商议决策。”张长老开始打太极，语气变得有些含糊，“至于资源分配，核心成员自然是……享有最高优先级的。无论是功法秘籍、天材地宝，还是情报支持，只要对行动有利，联盟都会不遗余力地提供。苏姑娘若是加入，地位尊崇，绝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
说了等于没说！
全是空头支票！
苏灵悦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给张长老记了一笔：老奸巨猾，避重就轻。
但她面上却露出了然和一丝丝心动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呢！” 她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被说服了，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兴奋和小紧张问道：“那……张长老，这次行动，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啊？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就在苏灵悦假装“上钩”，准备套取更多具体信息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门缝处一丝极细微的光线变化，紧接着，一种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叩叩”声，以一种特定的、只有她和秦医师约定过的频率，轻轻敲击在门板上。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带着安神药草气息的微风，似乎也从门缝里悄悄渗了进来，拂过她的鼻尖。
是秦医师！苏灵悦心头一凛。
秦医师医术高明，五感也异于常人，尤其擅长听声辨息。
他此刻在门外，定是听出了张长老话语中的不妥之处！
这细微的敲击和药草气息，就是他传递过来的信号——此人言语，恐有夸大和隐瞒，务必谨慎！
收到信号，苏灵悦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笑意更深，眼神也更加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光明未来”的向往。
她看着张长老，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投身这伟大的事业了：
“张长老，您快跟我仔细说说嘛！我对这个‘幽冥殿’，还有咱们的行动计划，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张长老看着她这副模样，似乎也松了口气，认为已经成功拿捏了这个看似聪明实则年轻的姑娘。
他捋了捋胡须，
苏灵悦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张长老心里有点发毛，正要再加一把火，让她彻底‘归心’...就在张长老准备开口的节骨眼儿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声，夹杂着几声闷哼和叫喊，像炸了锅似的。
那动静，就跟隔壁老王家装修不小心砸穿了承重墙一样，让人想忽略都难。
苏灵悦和张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长老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此刻乱成一团。
几个守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
而萧逸尘，那个平时咋咋呼呼、活力四射的江湖侠士，此刻竟然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看起来……有点惨。
墨寒渊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一手扶着萧逸尘，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剑柄，指关节泛白，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看到这一幕，苏灵悦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怎么回事？！”张长老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墨寒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得像冰渣子：“有人偷袭。”
“偷袭？”张长老脸色一变，“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联盟总部行凶？！”
“不知道。”墨寒渊惜字如金，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苏灵悦和张长老，“对方身法诡异，速度极快，我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还没来得及交手，萧逸尘就已经……”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自责和愤怒。
苏灵悦顾不上思考张长老话语中的真假，几步冲到萧逸尘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开始给他把脉。
脉象紊乱，内息受损，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性命无虞。
她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墨寒渊：“是什么样的黑影？你可看清了对方的招式路数？”
墨寒渊摇了摇头：“太快了，看不清。但……”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人的招式，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灵悦眉头紧锁，心中疑窦丛生。
是谁？
为什么要偷袭萧逸尘？
难道是冲着她来的？
或者，是冲着“除魔卫道”联盟来的？
她转头看向张长老，却发现对方脸色也有些难看，眼神闪烁，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苏灵悦心中警铃大作。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长老，”她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您说，这‘幽冥殿’，会不会就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