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的铜炉熊熊燃烧着,火舌舔舐着夜空,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
王玄策和张九龄顶着倾盆大雨,急匆匆地赶到长生殿外。只见殿外已经被三层羽林军严密地包围起来,他们手持长矛,神情肃穆。透过雨幕,隐约可以看到殿内人影晃动,李瑾瑜披散着头发,手持长剑,身影投射在窗纸上,宛如一场狂乱的皮影戏。
张九龄心急如焚,连忙问道:“菩提大师呢?”
王玄策抹去脸上的雨水,回答道:“蒋师仁去请了,应该很快就到……”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语。只见蒋师仁策马如飞,冲入广场,马背上驮着那位天竺高僧——菩提流支。菩提流支的白袍早已被雨水浸透,但他的神情却依然庄重肃穆。
他一下马,便立刻按住王玄策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丹药到哪个阶段了?”
王玄策喘了口气,答道:“刚开炉不久,陛下亲自看守……”
菩提流支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殿门冲去。然而,羽林军的长矛如林,交叉拦住了他的去路。
面对这道阻拦,老僧竟然毫不畏惧,他从怀中迅速掏出一枚金印——那是皇帝特赐的“长生顾问”凭证。
“让开!”菩提流支高声喊道,“迟了就来不及了!”
殿门在一声巨响中轰然洞开,一股热浪如汹涌的波涛般扑面而来,其中还混杂着刺鼻的金属味道。王玄策不禁眯起眼睛,以抵御这股强烈的热浪和难闻的气味。
透过朦胧的烟雾,他隐约看到李瑾瑜正站在丹炉前,将最后一份材料——那碗暗红色的“处子心头血”缓缓倒入沸腾的丹炉中。而在阴影处,太子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手中捧着一个玉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陛下!住手!”突然,一声怒吼如同惊雷一般在大殿中炸响,震得梁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这是菩提流支的声音,他满脸惊愕地站在殿门口,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感到难以置信。
李瑾瑜缓缓转过身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仿佛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在熊熊炉火的映照下,他的双眼竟然完全变成了淡金色,透露出一种诡异而神秘的光芒。更令人吃惊的是,他的右臂衣袖不知何时已经被撕掉,露出了那条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疤痕。然而,此刻那条疤痕却完全变成了血红色,而且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就像是一条有生命的虫子。
“大师来得正好。”皇帝的声音从丹炉后面传来,带着一种非人的回响,仿佛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某种异变。“见证这长生的时刻吧……”
菩提流支见状,心中大骇,他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前去。只见他毫不顾忌被烫伤的危险,毅然决然地将手伸进了熊熊燃烧的丹炉之中!
这一举动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在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然而,菩提流支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的丹泥上。
他迅速地从炉中抓出了一把尚未凝固的丹泥,然后将其凑近鼻子,仔细地嗅了起来。然而,就在他嗅到那股味道的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如纸,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这不是长生药,而是阿修罗毒!陛下快……”菩提流支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李瑾瑜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一般,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臂,然后双膝跪地。
众人惊愕地看着李瑾瑜,只见他的右臂上原本那道狰狞的疤痕,此刻竟然如同烧红的铁条一般,散发出诡异的红光。而且,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道疤痕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扭动着,仿佛要破体而出!
紧接着,皇帝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殿内的烛火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吹灭了一般,齐刷刷地熄灭了,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唯有那丹炉中的火光,依旧熊熊燃烧着,将李瑾瑜那扭曲变形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诡异和恐怖。
“如眉……如眉!”李瑾瑜对着虚空嘶喊着,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悔恨,“你说得对……朕错了……”
王玄策见状,毫不犹豫地如疾风般冲向太子,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眨眼间,他便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太子面前,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将玉匣夺入怀中。
王玄策心跳如鼓,迫不及待地打开玉匣,然而,当他看清匣内之物时,却不禁瞠目结舌——里面根本不是他所期望的丹药,而是一卷熟悉的医案,上面的字迹娟秀而灵动,分明是柳如眉的亲笔所书,医案的标题更是触目惊心——《论长生药之毒性》。
王玄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子,颤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道:“孤……孤偷偷调换了药材……那碗也不是心头血,是朱砂混鸽血……”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王玄策耳边炸响,王玄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传来,打断了太子的话。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那座原本安静的丹炉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撞击一般,猛地炸裂开来。
丹炉的碎片如雨点般四散激射,其中一块锋利的铜片更是如闪电般径直朝李瑾瑜的面门飞去,速度之快,犹如雷霆万钧。
眼看着铜片就要击中李瑾瑜,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却束手无策。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自殿顶如流星般贯入,准确无误地拦截住了那块铜片。
华夏真龙再次现世!
龙影在殿内盘旋,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辨。它长啸一声,直扑李瑾瑜而去,金光与皇帝右臂的红光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李瑾瑜七窍流血,却仍然保持着跪姿,口中喃喃念着《道德经》的句子: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
龙影突然张口,一道闪电自它喉中射出,正中李瑾瑜右臂。皇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团黑气从疤痕处被硬生生逼出,在空中凝结成狰狞的人面,又被龙息彻底净化。
当光芒散去时,李瑾瑜已经昏倒在地。令人惊异的是,他斑白的鬓发重新变黑,脸上皱纹也减少许多,但右臂上却留下了一道金色的龙形纹身——正是真龙缩小后的模样。
菩提流支第一个冲上去把脉,良久长舒一口气:\"陛下性命无碍,但元气大伤,需静养百日。\"
张九龄立即下令封锁消息,只对外宣称皇帝偶感风寒。当众人手忙脚乱将李瑾瑜抬往寝宫时,王玄策注意到太子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个传国玉玺——它就放在丹炉旁的案几上,无人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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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兴庆宫寝殿。
李瑾瑜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跪在榻前的太子。年轻人双眼通红,显然多日未眠,手中捧着那方玉玺。
\"父皇...\"太子的声音哽咽,\"儿臣有罪。\"
皇帝虚弱地抬手,示意他近前。当太子颤抖着凑近时,李瑾瑜却出人意料地将他搂入怀中。
\"不,是朕错了。\"皇帝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你救了朕,也救了这个帝国。\"
他转向屏风后待命的张九龄和王玄策:\"拟旨,朕养病期间,由太子监国。一应军政要务,皆可先行后奏。\"
张九龄震惊抬头——这等于交出了实权。但当他看到皇帝坚定的眼神,只好躬身领命。
\"还有,\"李瑾瑜摸了摸右臂的龙纹,\"销毁所有长生药方,关闭长生殿,改设'济世堂',专研惠民医方。\"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如眉会高兴的。\"
众人退下后,菩提流支独自留下为皇帝施针。当最后一根金针插入穴位时,老僧突然低声道:\"陛下可知这龙纹为何物?\"
李瑾瑜摇头。
\"诅咒已化为护佑。\"菩提流支意味深长地说,\"祸兮福所倚。\"
皇帝望向自己右臂,那龙纹在晨光中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他忽然想起真龙现世那日,脑海中闪过的《道德经》句子——
\"柔弱胜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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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夜。
太子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监国第一日要处理的奏章。传国玉玺就放在右手边,触手可及。
\"殿下还不安歇?\"太子妃从屏风后转出,手中捧着一碗参汤。
太子没有接汤,而是突然问道:\"那日...你原本准备的是真血吧?\"
太子妃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殿下何出此言...\"
\"孤看到了你藏在袖中的银刀。\"太子抬起眼,目光锐利如他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为什么最后换了鸽血?\"
寝殿陷入死寂。许久,太子妃放下汤碗,从怀中取出一卷手抄佛经——那是柳如眉生前赠她的《妙法莲华经》,扉页上有皇后亲笔题字:\"慈悲济世,方得永安。\"
\"娘娘待我如亲生。\"太子妃轻声道,\"我...下不去手。\"
太子长叹一声,将妻子揽入怀中。心中暗暗感叹,大唐几次立太子,又因多种原因废太子,他得到太子之位,一些是运气,更多的还是得到皇后柳如眉的帮助,对自己的太子妃就更如自己亲生一般。
他们没有注意到,窗外一抹金色流光转瞬即逝,如同真龙掠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