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时,李瑾瑜正坐在院中那株枯死的梨树下读书。春日的阳光透过干枯的枝桠,在他青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听到门外急促的马蹄声,他的手指微微一顿,书页边缘被捏出一道细褶。
李瑾瑜合上书卷,封面上《孙子兵法》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金光。他缓慢起身,宽大的衣袍空荡荡挂在消瘦的骨架上,像挂在竹竿上的布幔。
院门洞开,一队禁军鱼贯而入,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太监手捧明黄圣旨,尖细的声音刺破小院的寂静:\"镇北侯李瑾瑜接旨——\"
圣旨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了侯府的宁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侯李瑾瑜,虽久病缠身,然念其昔日功勋,特晋封为‘南陵王’,赐封地南陵,即日就藩,不得延误。钦此——”
李瑾瑜跪在青石板上,低垂着头,鬓角的白发在风中微微颤动。他缓缓抬起双手,接过那卷沉甸甸的圣旨,声音沙哑:\"臣,领旨谢恩。\"李瑾瑜艰难叩首,他双手接过圣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太监眯着眼打量他,见他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如纸,连起身都需要下人搀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假意关切道:“王爷保重身体,陛下可是惦记得紧呢。”
李瑾瑜咳嗽两声,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公公关怀。”
太监心中暗笑,面上却堆满谄媚:\"恭喜王爷了。陛下特意嘱咐,念您病体未愈,特许乘轿缓行,不必着急赶路。\"
\"多谢陛下体恤。\"李瑾瑜低声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明黄圣旨上。老管家递上茶盏,他却失手打翻,瓷盏在石板上摔得粉碎。
太监嫌恶地后退半步,匆匆告辞。禁军铁靴踏过满地瓷片,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直到马蹄声远去,李瑾瑜才直起腰,用袖口擦去唇边血迹,眼神清明如寒潭。
\"南陵...\"他轻声念着这个封地,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那是江南水乡,却也是萧景琰胞弟当年的封地。十五年前,那位王爷因谋反被赐死,南陵王府就此荒废。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萧景琰正听着太监的汇报。
\"他真的咳血了?\"萧景琰放下朱笔,目光如刀。
\"千真万确,陛下。圣旨上都沾了血,茶盏都拿不稳。\"太监谄笑着,\"依奴才看,李...南陵王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南陵...\"萧景琰喃喃自语。选择这个封地并非偶然——那里布满他的眼线,荒废的王府每一块砖石都暗藏监视的孔洞。若李瑾瑜有任何异动...
\"陛下。\"暗卫首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阴影中,\"要加派人手盯着南陵吗?\"
萧景琰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他接旨时...可有不忿?\"
\"据报,南陵王恭敬非常,还因弄脏圣旨而惶恐。\"
\"惶恐?\"萧景琰冷笑一声,\"李瑾瑜十四岁上战场,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惶恐。\"他转身时,龙袍带起的风将那片柳絮吹落在地,\"派影卫暗中监视,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窗外暮色渐沉,萧景琰将信笺凑近烛火,却在火焰即将舔舐纸角的瞬间猛地收回。他烦躁地将信塞回暗格,唤来太监:\"传旨,南陵王府用度按亲王例,再派两名太医随行。\"
太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皇帝阴鸷的眼神,立刻低头应诺。走出御书房时,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啊。
夜色笼罩小院,李瑾瑜独自站在枯树下。下人正在屋内收拾行装。
\"南陵...\"他轻声自语,指尖摩挲着龙纹玉上的纹路。李瑾瑜抬头望向满天星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渗出,在月光下黑如墨汁。
但他却在笑。因为只有咳得越厉害,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才会看得越清楚。让他们回去告诉萧景琰:南陵王命不久矣,不足为虑。